❶ 文藝電影《路邊野餐》評析
放下過去,放過自己
——評電影《路邊野餐》
《路邊野餐》是新晉導演畢贛的作品,講述了一個生活在貴州凱里的鄉村醫生陳升,為了尋找侄子,來到陌生的小鎮,在這個亦真亦幻的小鎮里與逝去的愛人在一個神秘的空間相逢的故事。導演畢贛創造性地構建一種詩意地進入自己家鄉的途徑,以神秘的偶爾還帶有夢幻的形式,帶我們領略了苗族的文化。在觀影時,你可能會糾結於他們為什麼會痛苦,一群活在過去的人,將過去的痛苦和悲傷保留。而我們又何嘗不是?生活中總會有一個「陳升」,一個執著於過去、忘不了過往的人,但相比這樣還不如放下,放了過去,也放過自己,活在當下,這才是更好的選擇。
《路邊野餐》的故事發生在貴州省黔東南苗族的凱里、盪麥、鎮遠三個地方。但是只有凱里和鎮遠是真實存在的,盪麥只是導演為了符合影片的神秘夢幻而虛構的。在這三個虛實相生的空間里,影片傳遞了「時間」與「和解」、「愛」與「告別」的主題。而導演在影片開頭通過金剛經經文「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給我們呈現了對這一主題最好的詮釋和注腳。接著影片分為三個部分闡述了這一主題。第一部分是凱里的故事——陳升痛苦於母親去世時和妻子病逝時自己的無力陪伴;老醫生沉浸在與舊情人分別後無法兌現的諾言中;花和尚糾結於兒子的死無全屍……他們是活在過去的痛苦與悔恨中的典型人物。第二部分是盪麥的故事——在盪麥這個夢幻、非現實的地方,陳升遇到了亡故的妻子和成年後的衛衛。但是,這都是夢境,隨著夢醒,所有的一切都已釋然。第三部分是鎮遠的故事——陳升在這里看到生活愜意的小衛衛,真正地放下了過去的一切。
電影是一個上路尋找的過程,尋找的是陳升的內心,陳升入獄九年,九年的時間彷彿斷層,陳升該如何諒解過去?如何與未來握手?陳升將如何擺脫「過去傷痛,現在蒼白,未來無可期待」的內心狀態?從陳升坐上火車,原本人山人海的站台,車廂中卻只剩陳升一人,進入夢境的陳升也進入了盪麥。電影將過去、未來的隱喻放到盪麥的時空里,使影片具有夢幻色彩。同時,整部影片以貴州方言詩歌作為旁白貫穿情節,增添了影片的詩意,而在詩歌出現的地方敘事都會停滯,主人公的內心世界得到舒展,為下一階段故事的進展提供情感歸宿。
在影片中經常出現的時鍾是影片最重要的一個元素。陳升的侄子小衛衛有個習慣就是在手臂上,牆上畫鍾表,陳升在盪麥遇到的摩的司機大衛衛也在手臂上畫鍾表。大衛衛還認為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的心上人洋洋就不會去凱里了,因此他把去往凱里的貨運車廂上都畫上時鍾,而片中的一個小細節便是時鍾的指針是逆時針轉動,這一處理十分符合大衛衛想要時光倒流的心態。而陳升在影片最後也在火車上看到了對面相反方向火車上倒轉的時鍾。並且影片的非線性敘事十分容易讓觀眾的時間概念進一步錯亂,甚至錯亂到懷疑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發生過。比如陳升在盪麥遇到的摩的小伙大衛衛,跟自己的侄子小衛衛有著一樣的愛好,這是長大了的衛衛嘛?比如陳升遇到的理發店女孩跟自己死去的妻子長得一模一樣,陳升跟妻子的故事也是他用第三人稱跟這個女孩講出來的,他還把老醫生跟舊情人交往的一個有關手電筒的小細節跟這個女孩演繹了一遍。這些時間上的錯亂感讓發生在盪麥的這段故事彷彿是發在一個平行的時空。但這一切都是導演以一個42分鍾的長鏡頭跟拍呈現出來,搖晃不停的綿延感對應了盪麥的幻想空間,鏡頭的自由來往對應夢中自我的自由來去,具有寫實特點的長鏡頭拍攝手法得到突破,賦予了夢幻迷離的效果。
影片的畫面如夢似謎,時空不斷穿插,既有昨日記憶,也有明日幻想。在陳升不斷和解、告別的過程中,觀眾看到的豈止是主人公個人的情感經歷,還有那些放不下過去的我們自己。不執迷於過去犯下的錯誤,不爭執於現在的糾葛,不猜疑未來的自己。或許,「對過去不悔,對現在不爭,對未來不猜」,才是導演帶給我們對人生最好的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