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剃頭匠的影片評價
《剃頭匠》:質朴而干凈的作品
剃頭匠,在兵荒馬亂的時光,也曾為京劇名伶剃過頭,刮過臉,享受過看戲不用錢,還有上位坐的待遇。就像鍾表匠那樣,確實也修過一些像Omega、Rado那樣的名表。但是大多數時候,來光顧他們的客人,不過是些和他們一樣清貧的老街坊而已,住在低矮的四合院里,瓦頂上冒著小雪的寒氣,在一個接著一個的冬天裡悄然離去,並沒有留下什麼,能看到的,也只是不知何時熄滅的爐火,或者,一隻像幽靈一樣的老黑貓……這平淡得略微帶著一點悲傷的生活,以及一大片一大片地,遺失了所有傳奇的時間,於今日的電影而言,也只有哈斯朝魯,這位年輕的導演,在默默關注了。
於是,大家看到了這部質朴而干凈的作品《剃頭匠》。看到了生命在耄耋之年,在須發之間的每一寸厚重而輕盈的質感。「剃頭匠」敬大爺靠精湛的手藝吃飯,雖然至今仍住在租住的,寫著「拆」字的老房子里,卻始終葆有一張清瞿潔凈的臉和勞動的尊嚴。他是北京這個巨變中的城市所遺留的「靜物」。就像他從死去的老主顧米大爺那裡帶回來的「貓」,就像他那總是慢上五分鍾的老鍾,就像每日蹬載著他的小三輪車,他裝在棉布匣子里的剃刀和剪子,他的單人床,他死前為自己定製的中山裝,他在照相館里為自己照的遺像,他對著錄音機給殯儀館錄下的「五百字的生平簡介」,被貓扯斷的磁帶,熱水壺,沉舊的毛巾……他的一切,就是這些靜物,就是德勒茲所說的「作為靜物的時間。」哈斯朝魯,用一種絕對不允許移動的鏡頭,用慰貼得如此親切而幾乎平視的角度,用停留在這些靜物上的每一寸光影,給足了影片中所有的靜物最豐富、最准確的視覺儲存。這種不合時宜的,曾經被大多數人遺忘的,並不時髦的東方式的電影美學,在《剃頭匠》裡面,卻容光煥發,彰顯出電影最本質的魅力。
影片看似非常寫實,卻絕非是一部紀錄片,處處充滿了一種「刻意的虛構。」哈斯朝魯坦言,因為大部分是非職業演員,而老人們又老是記不住台詞,很多地方拍攝數次才能完成,所以用了近兩百多盒膠片。即使如此,觀眾們還是可以感覺到一種京腔味十足的台詞感,它們使本來看似非常口語化和生活化的「戲」變得有那麼一點 「刻意」起來。然而這「刻意」卻是如此執拗和可愛的,它讓人想起電影大師小津安二郎,為了在一個早已煩躁而動盪的世界裡,虛構出一個寧靜、哀傷的世界,不允許演員說錯一句台詞,也不讓一隻杯子放在不合適放置那隻杯子的地方,刻意到了極致,只為了不惜一切代價地留住昔的節奏感和最原味的美。
……正如哈斯朝魯固執地,總是讓敬大爺的時鍾慢上五分鍾,這是一種多麼美好的虛構啊!它為熟視無睹,甚至被視為空氣的草芥般的生活,帶來了一種凝視,一種讓人警覺的陌生感:「我們,總有一天會像敬大爺那樣老去,而在一切都即將「拆」掉的世界,我們如何可以像他那樣,淡定著,平復內心深處的孤單呢?」
剃頭匠
剃頭匠,俗稱「待招」,南方一些城市喊走了調,都一律叫作「帶帶兒」,剃頭匠也不好作解釋,講祖師爺在皇帝頭上如何動手的業績,好漢不提當年勇嘛。
剃頭挑子一頭熱。走街過巷的剃頭匠都挑一副沉重的擔子,有火爐、鐵鍋、竹椅、理發刀具、鏡子以及自己吃飯的鍋碗瓢盆和米面等,如果再有張席子,完全可以舉行野外度假了。只是這些剃頭匠老實巴交,哪來這么古怪的念頭?
剃頭匠只需對著弄堂里緩悠悠地喊一嗓子:「剪——頭——喲——」,聲震百十丈開外,老顧主們就動起來了。理發講緣分,有的剃頭匠與某人的頭發無緣,理出來的發型與長相很不相配,自然,這人的生意就永遠別想了。因而,每當一個陌生人來理發,剃頭匠總是分外小心,力求留下好印象,蓄個長買主。
老顧主都是戀舊的,紛紛過來,圍著剃頭挑子擺起了龍門陣,剃頭匠給大夥點頭打招呼,就開始幹活。剃頭匠的記憶很好,對客人可以做到不問什麼,他能記住原來的要求。理完發,舀來熱水沖頭,接著開始掏耳朵、修面。為討好顧主,剃頭匠就拿出絕活,進行按摩。睡落枕的脖子,寒食瘀積的腰背,剃頭匠三招五式,簡直是手到病除,還把頸椎、腰椎端得卡卡發響,看看顧主們,都舒服得鼻歪眼斜了,怎會不滿意?
剃頭匠的收費標准,我知道起碼有20年沒變過。只是到了20世紀90年代,才開始適應市場經濟,一次也不過兩三塊錢,比起門面光鮮,宰刀鋒利的理發店,剃頭匠真是太不合時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