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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只如初見免費觀看西瓜電影

發布時間:2024-11-19 01:27:32

❶ 富餘之生登雲霧,安樂不利,骨肉無情,

她常說的話是,只要你讓我高興了,什麼都好說。

我便回她道,姐姐,你這語氣可是地道的嫖客。

她就像貓一樣地笑,鼻樑上擠出媚人的小皺紋,有時候往裡拍我,有時候再回嘴開涮我兩句。

——我原以為,我們可以就這么插科打諢糊塗過一輩子的。一輩子跟在她身邊就好。

1

我愛著她的年月,一直都做著她的知己。不愛她的年月,一直都做著她的情人。

我是她知己的時候,她唯一一次遇到難處沒有叫我,就出了事。

彼時她剛跟一個男人分手,換了一個男人同居,幾個星期之後發現懷了孕。那同居男人其實是我朋友,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不過女朋友在外地。我自知道他倆過去一直關系很好,曖昧起來,也是自然。只是他們總過意不去,不願讓我知道,便偷情一般背著我,甚長時間都無音訊。

那不是子君第一次懷孕。初中時代她喜歡上新來的體育實習老師,師范畢業生。上過幾次課,在排練體操舞的時候,老師過來扶正她的動作。她大膽地盯著他,留戀這男子碰觸她身體時的微妙感受。兩個星期之後,她尾隨他到單身宿舍,把情書塞進那個男子的門縫里。後來她給了他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三個月之後,實習結束,那男子消失。

父親扇著耳光把她拖進了人流室。關於體驗她只記得痛不可忍,叫她發瘋。

此番重蹈覆轍,子君受不了,跟我那朋友大吵。我那朋友總覺著孩子不是他的,兩人吵得翻臉,朋友一氣之下便棄她而去,只打電話叫了兩個女生來陪她。

身邊的人都走了,其下有四面楚歌之感,似乎到了冰涼的絕路。沒有辦法,琢磨著了也好,一了百了,反正也沒幾個星期,葯流就葯流。子君服葯第三天中午開始劇痛,痛得在地上打滾,痛了大半天,下午五點的時候開始出血,躺在廁所的便坑邊,虛汗如雨,血流不止。那陪她的女友開始還一盆一盆地幫著接血,盆中血肉模糊,後來出血厲害得接不過來了,廁所一地的猩紅,眼看著子君漸漸昏過去,兩個女子嚇得一身冷汗,驚慌失措地給那男人打電話,結果他說他正在外地女友那兒過不來了,叫她們找我。

我連罵都來不及就掛了趕過去。她租的房子偏遠,我從市裡叫了車開過去,抱著她進車,往醫院奔……一路竟淚流不止。

我抱起她時,她裙子下流出的血黏黏地沾滿了我的身。

子君熬了過來,躺在床上,虛弱得像一把枯草。

凌晨我在床邊守著她時,一個值班的小醫生陰陰地走進病房來看看她,又看著我,說,你也真拿人家的命當把戲。快活的時候想什麼去了。

我低頭笑,她亦笑。醫生出了屋子,她便低低地說,耀輝,謝謝。

她的唇色黯淡得像灑了一層灰,薄薄地吐出這兩個字,猶豫著伸手來放在我的膝蓋上,過了一會兒又摸索到我的手指,固執地一根一根抓起來,漸漸扣緊。

我從未見她如此凄涼,泣眼望著她,不知所言。但心裡一絲動容都沒有了。

二十歲的時候,我對她說,以後無論遇到什麼難處,一定要告訴我。我只是想照顧你。

彼時她抬起頭來看著我,神情竟然有無限憐憫。她微笑起來,似在安撫我,說,行,以後有得麻煩你。

2

是在大學里碰上蘭子君的。剛進校時,公共課多如牛毛,沒完沒了叫人厭煩。我們同系不同班,卻被排在一起上那惱人的課。她從不來上公共課,卻仗著系花的資格,總有一堆男生排隊替她喊到。這也是她命好,名字無所謂男女。關於名字,我後來問過她,她只是說,老輩子一直認定是個男孩,父親又愛養蘭草,出生前名字就取好了,蘭子君——君子蘭。出生時爺爺得知是女孩,拉下臉轉身就走……她兀自低頭輕輕說著,說完又切切地笑。蘭子君言行之中自有一番別樣的分寸,與人群里那些艷麗得索然無味的女孩分辨出來。

那都是後來的事了——我本沒見過她,更不用說湊熱鬧幫她點名,不想同宿的一人猴急著要向她獻殷勤,包攬下了一學期幫她喊到的活兒,自個卻又常常想逃課出去玩,便把這差事扔給了我。
我起初拒絕,說,這么多人擠破腦袋要給她喊到,你不該找我。

結果那同宿的朋友竟出口道,不行!這事情讓給了那幫人,就等於把蘭子君讓給了別人!我琢磨著只有交給你我才放心!

我氣得肝兒疼,瞪他一眼,他恍然覺得說得不妥,便又賠笑,說,得得得,哥們兒一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不對她胃口,她也不對你胃口……

我看看他那猴急的狼狽神色,低頭想笑。不理會他便走了開,亦算是默許。

從此我便替她喊到。每次一答,不知多少人要回過頭來巴望著看看這位傳說中的美女,卻只看到我低頭寫字面無表情之狀。如此這樣喊了一學期,全繫上下幾乎人人都認識我了。

而我見到她,卻是在將近期末的時候。

公共哲學課,一個女生遲到了十分鍾。我座位靠門,旁邊有空,她一進門便靠我坐下。我不在意周圍,只顧伏案寫字,良久,她突然發問,說,過去是你幫我喊的到

我詫異抬頭,眼前人便該是子君了,我想。端視之間,我開始諒解那些拜倒於她的人兒了。她的確是美。

我點點頭應她。

謝謝你,她又說。

我無言笑笑,回她,沒什麼。

那日課上她把我筆記借去謄抄,我說,我的筆記都是縮略,別人恐怕看不懂。她笑笑說,那也未必。

我掃一眼她的抄寫,倒也流利自如,把那簡略內容幾乎都還原了回去。

的確是聰明的女人,卻懂得掩飾自己的聰明。這個世界總不太喜歡過分聰明的女人。她懂得這一點,就比外露才智的聰明女人更加聰明。

下課時她把筆記還給我,道謝之後,又請我吃飯,說是感謝幫她喊到。

我推辭幾番,她堅持要請,我便沒有再拒絕,和她去了餐廳。

我們吃些簡單的粵菜,她說,過去認得你,你寫的東西我還看過。他們跟我說你就是光翟的時候我還真有點震驚。

她笑。

光翟是我用在雜志書刊上的名字,拆了我的「耀」字而已。

我問她,你也喜歡讀文章看書之類?

她伸伸腰,狡黠地說,怎麼,我就不像看書的?我過去還自己寫點兒呢。

我笑著看她,沒說話。

她又埋著頭無謂地說,那種年齡上,心裡有點事的女孩子,大都要寫點兒什麼的吧。過了那個年齡,就沒那麼多心思了。

整個晚餐說話不多,我們的言談走向清晰,話語浮在尋常的生活話題之上,從不深入。她總是很自然就把自己藏得很後面,矜良、淡定,又有一種甚得情致的倦怠。

我想她是經歷過許多事的女子。但她卻有一副極其早熟的心智,依靠遺忘做回一個健全平和的人來。她從不言及自己的過去,也從不過問他人。

我看著她的面孔,便知道,此生我亦逃不過她的眼眸了。

八點的時候吃完飯,服務生走過來,我們爭執一番付賬,最後她說,欠了你人情,該還的,別鬧了,我來。她爽快地結了賬,然後我們走出餐廳。

滿目華燈初上,我站在路邊與她說,我送你回學校。

她猶豫了一下,淡淡笑了起來,說,耀輝,我不住學校。你陪我在這里等等吧,朋友馬上來接我。

我尷尬至極。這等的女子,自然是不用回宿舍扎堆的。我竟想不到。

我們站在路邊,一時無言。不久一輛黑色的小車開過來,她才側身對我說,那……我們再見。

我點頭示意,看著她款款上車。

擋風玻璃的昏暗鏡像上,我看見裡面一張湮於俗世榮辱的中年男人的臉。

很多年之後,她說,耀輝,你是唯一一個與我一起吃飯卻是我付賬的男人。

就憑這,我們一開始就玩的不是那種游戲。

3

後來我們漸漸熟悉。偶爾出去玩玩。她的朋友多到令我頭疼。我不常習慣與人走近,此番感覺像是一顆石子,以為是被人鄭重地撿了起來攜在身邊,結果不過是被扔進一隻收集奇石的觀賞水缸里閑置。

我不善交,自恃有幾分特別之處,喜歡我的人自會很喜歡,不喜歡我的人權當陌路就好,向來冷漠低調。也好,落得身邊清凈,只有過去一兩個至交,平日里不常聯系,淡淡如水。自少年時代起,一直都如此。
但我看到蘭子君與別人親密交好,竟覺落寞。

如此,我自然是愛著她了。

聖誕聚會的時候,大家一起唱歌喝酒,我醉得厲害,在沙發上從後面抱著她,不肯放手。她像撫摸寵物一般摸摸我的頭,拿掉我手裡的煙,沒有言語。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是躺在她的膝蓋上,她正盛情地與別人打鬧著什麼,坐著也動得厲害,我便醒了,又頭疼,起身來搖搖晃晃走到衛生間去沖了一把臉。天都亮了。

那日通宵達旦之後,估摸著宿管還未開門,幾個人便出門打算喝了早茶再回學校。我還是頭暈,又去洗臉,在餐廳的洗手台前,碰到她在卸妝。

我昏昏地對她說,我喜歡你啊,子君。說完我抱著她。她只攬了一下我的腰,雙手便垂落下來,再無一點生氣,似有厭倦。我心裡一涼,話到嘴邊也冷了下來。慢慢放開她。

做朋友吧,還是做朋友——她低下頭對著小鏡子看了看自己眉眼,抬頭又說——耀輝,我喜歡跟你在一起,那是因為跟你相處簡簡單單,高高興興,人跟人感情給太多就不好玩了,要是和你也變成那樣,就沒有味道了。你是聰明人。你知道我們怎麼樣才好,是吧。

我立在她面前苦笑。

她見狀,抬起頭來輕輕撫了我的下巴,說,耀輝。你不了解我。我是經歷過一些不堪

之事的人。但過去的事已經很遙遠,我從不對自己提及。

我說,子君,這我知道。與你接觸不久,我就感覺你是有故事的人。只是你不屑於言

說。

她繼續說,所以我和你不同。但我不想失去你。我說真的。你答應我。

我點了頭,她便擦著我的肩走出去。

我立在那裡想著,也罷,情人是朝夕之事。兩個人最好是不要在一起……也不要不在一起。

但子君,是我第一個愛的人。

4

一年級結束的假期我沒有回家,獨自在校外租了一間偏狹的小公寓。已經是殖民時代的遺樓,格外幽暗。樓梯間的牆面乾裂成一塊塊蛾翅一般翻飛著的石灰片,紅色的細長形狀的木質百葉窗積著一層層灰塵,風吹日曬變了形,關不緊。

房子裡面的牆壁已經是暗灰的顏色,天花板的角落裡有一點點漏水的痕跡,像是臟了的水墨畫。我花了半個假期的時間來整理房間。親自粉刷了牆壁,又找來廢舊的宣紙,皺著把它裹成錐形,罩在裸露的燈泡上。一拉燈繩,就映出黑白的水墨畫,煞有情趣。

我又徹底洗了地板,擦乾凈那扇木百葉窗,還給桌子和床都上了一層清漆。

這套老房子我就只租了這么一間居室,連帶一個小廚房和衛生間,為的是一眼就喜歡上的那個弧形小陽台。房子外面向陽一側的青磚牆壁上有著蒼翠的爬山虎,蔓延到陽台來,把那片小小天地包裹著,滿目墨綠的葉蔭,樓上住戶更有趣致,養著茂盛的薔薇,花枝翻過圍欄垂落下來,給我的陽台遮了蔭,真正是肥水流了外人田。我又從花鳥市場買了幾盆花草來養在陽台上。

那是仲夏的清晨,陽台上的薔薇像窗簾般遮了光線,淺睡中隱約覺得聞得到茉莉香,聽得樓下市井的生息,車輛川流,人群熙攘,覺得活得豐實,要得就是這喧攘不寂寞的俗世,因我心裡落寞。每日潛心做學,看書習字。生怕留給自己一隙空白。

後來就在假期中,蘭子君和男友鬧了架,賭氣在夜三央時跑出來,無處可去,直接來敲我的門。那夜下著陣雨,我開著窗,濕的風陣陣撲進屋裡來。

有人敲門叫著我的名字,那聲音被雨聲覆蓋,我聽不清來人是誰,心裡卻有直覺是子君。我開了門,見她倚著牆,渾身都濕了,額前的頭發一絲絲掉下來粘在皮膚上,臉上的殘妝被雨水沖得狼藉,也沒有淚,只望著我不說話。渾身的酒氣。

我知道是怎樣的事,也不多問,引她進屋來。

她跌坐下來,我便給她找了浴巾擦頭,又給她找出寬松的干凈襯衣叫她去洗澡。

我聽著衛生間里嘩嘩的水聲,心裡忐忑而又落寞。將她扔在椅子上的包和裙子收拾起來掛好,又去廚房給她盛了一碗蓮子粥。

她濕漉漉地洗完走出來,穿著我的襯衣,腳上竟還蹬著細帶高跟涼鞋。這是骨子裡嫵媚的女子,連這般邋遢裝扮,都有性感的意味。我知道我與俗常男人無異,喜歡性感的女子。

子君坐在床沿上一邊擦頭一邊環視我的屋,只說,你這窩,弄得跟小媳婦似的。

我不開口,把蓮子湯遞給她,她接過來埋頭就喝。喝完她便說,我累了,想睡。我知道她酒力不好,便關了燈,幫她脫了鞋,抬起她的腳放床上。她躺上床去便閉上眼睛。我撫她的額頭,低頭吻了她的發。

但我知道我是不能和她上床的。我們不同他人,我們是不言朝夕的……

我站立在暗中一會兒,輕聲叫她,子君。她沒應我,我想是睡著了罷。

我黯然走到陽台上去,雨都停了。夜色漸漸褪淡。涼風習習。我百無聊賴抽了支煙,看這暗夜下的寂寂市井。燈火深處,樓下的街衢縫隙間走過失魂的女子;轉角處的小天窗透著一豆光亮,那是誰人又無眠。我沾了一身夜露,再進屋的時候,她已經沉睡過去。我坐在床邊看她安恬無知的睡容,只覺今宵夢寒。

若得其情,哀矜勿喜。

我錯過了你的童年,少年。你已成了有故事的女子,泅渡而去,心裡這樣衰老。我們的生命相隔了整整一條長河。我只想給你一副昭然若揭的干凈懷抱,但這亦成了幻念。

子君。

我在書桌邊看了會兒書,天就亮了。上午第一節還有專業課,我要回校。走之前下廚給她做好了早餐放在桌上,隨手撕下一張便條紙想要留言,捉著筆俯身顫抖良久,卻無話下筆,把紙揉成一團扔掉,回頭看到她還在沉睡,安恬如嬰。

一上午安安分分地上課,大的階梯課室里人頭黑壓壓一片,悶熱難耐,那教授講課半不活,甚是讓人厭煩。我便中途出來到圖書館去呆著,找了幾本書看,心猿意馬地惦記著蘭子君,惦記著她起沒起床,吃沒吃飯,中午哪裡去,還在不在那房間。我惦記得難受,索性扔了書本回家去。
打開門,我見床空著,心裡頓時涼透。書桌上的早餐還原封不動擺在那裡。人走室空,我喪氣地坐下來,望著那涼的牛奶發呆。

她走得這樣急,連被子都沒疊,一張字條都沒有留啊。

下午在學校里碰到她,又見她笑顏。寒暄了兩句,她說,昨晚謝謝你。唉,一會兒又要有事出去,不知晚上選修課考試還能否趕得回來。我想也未想就說,那你折騰你的事情去,考試我幫你去吧。她呵呵地樂了,道了謝,便又歡歡暢暢地去了。

晚自修時提前了十分鍾找到她上課的教室去考試, 一個小時之後做完,估計她起碼也能有個良的等級了,便交捲走出課室的門,轉身之間,便看見她一人站在走廊,雙腳並攏,背貼著牆壁,倒像是被趕出教室罰站的中學女生一樣,寂寂的,眼底里總藏著不幸福的故事,像只安靜而警覺的貓。

那一瞬間,我彷彿真切地看到她的少年。心裡一下子有疼惜。

子君見我出來,便又笑容盛情地看著我,媚然地走過來挎起我的胳臂。我覺得她是因為發自內心的愉快,而笑容坦率自然。

我沒有想到她會在這里來,竟甚是驚喜,問她,你折騰完回來了?

她打趣說,那是,看你做槍手怪不容易的。

出了樓,正是一個涼夜,我們散步到學校後門的小餐廳吃了一大盤煮蟹,清炒芥蘭,還有阿婆湯,又去看藝術系的學生放的免費電影,老片子,《城南舊事》,放映室里簡陋而看客稀少,都困悶得睡了過去。散場的時候她還靠在我肩上,我竟還是捨不得動,生怕她醒。巴望著就這樣一直坐下去多好。

走的時候她又堅持要回宿捨去住。她回去時宿舍一個人都沒有,長久的空床都被宿舍其它人用來堆東西。她犯困,煩躁地抓起床上別人的衣物扔到一邊,倒頭便想睡,未想到被窩那一股潮霉混合著灰塵的味道叫人嗆鼻,睡不下去,又打電話給我,只說她想要干凈床單。聲音有淚意,極無助。

我急急忙忙抱了一疊干凈的床單被套跑過去,又打了一壺開水,眼巴巴地在她宿舍門口等著給她。

她邋邋遢遢地走出來,拿過床單被套,放下水壺,在我面前捧起棉布,把整張臉都埋進去深深地吸氣,末了,輕聲說,曬得挺香的嘛。她又笑了。身上還穿著我給她買的衣。

我說,好好睡覺,好好睡覺,一切都會好的。

她還是笑,答我說,誰說我不好了?

她道了再見,就腳步輕輕地回了宿舍。

她住學校那段日子變得收了心,每天按時來學校上學。我見面就叫她姐姐,她也樂呵呵稱應,嬉笑打鬧幾句,甚得開心。

也不知是否她身邊人多繁雜叫她厭煩,但凡她在學校,我們便過初中生般兩小無猜的俏皮日子,上課無聊的時候溜出教室來一起去小賣部買茶葉蛋吃;中午下課了嫌食堂擁擠便在水果攤上買西瓜和煮紅薯來當午飯;也一起租老電影的錄影帶偷偷拿到學校的廣播間去放著看,她總說很悶人;考試要抱佛腳,她便破天荒和我到圖書館自習,很偶爾地在操場走幾圈,或者上街竄竄,在小巷裡找餐廳吃她的家鄉菜。偶爾會到我的公寓來徹夜看電影,喝點酒。

那時她甚是喜歡唱歌,被一家電台看中,經常去錄音,有時也做廣告,我便陪著她去,有次在路上的時候她興致很好,給我講一些她見聞過的噱頭,說上次在排練廳見到的一個看上去挺有來頭的驚艷美女,嫻靜地坐在那兒;結果果真「挺有來頭」,坐下不久便不停有演藝公司的男人們按職位高低先後過去調情。子君一邊講一邊模仿著當時情景,伸手搭我肩膀上,臉也湊過來作調戲狀,她臉上的細細汗毛都觸到我皮膚,我心裡竟陡然狠狠地咯噔一下,表情都僵硬。自然,這點噱頭她是不知道的。

那夜散步,倒影在江岸的萬家燈火似翡翠琉璃,在夜色水波中輕輕搖盪,景色甚美。一個阿姨擺了攤子拍照,快速成像的照片。她興致很好,要拍照。我笑,說她俗,把相機拿過來,拍了我們兩人在路燈燈光下的影子。

兩隻影子靠在一起的,斜斜長長地映在地上,看上去極有深意可細細品味。是若即若離的兩個人,卻在彼此生命里有倒影。不言朝夕。

她把這張相片放進手提包里,說,我喜歡這張照片,我會記得這個晚上。

半個月之後,她跟男友又復合,回到了他家去住。

我的公寓還是那幽暗模樣,陷在一片嘈雜的市井中像一塊漸漸下沉的安靜荒島。

夜裡有時候心事沉沉睡不著,起來聽大提琴,伏在書桌上蒙著字帖練鋼筆字。寫著寫著困了,才能倒上床去入睡。白日里常頭疼欲裂。

在學校又不怎麼能碰見她了。陸續地還是會在一堆朋友們吃飯聚會的時候碰見她,她亦習慣與我坐一起,總對我說,還是和你開心啊,還是和你開心。

我回她,那是啊,那你就回我公寓來一塊兒快活啊。

她便笑著說,沒問題,只要你讓我高興了,什麼都好說。

姐姐,你這話可是地道的嫖客的語氣。

誰嫖你啊。

兩個人便打鬧起來,沒心沒肺地笑。

5

過去是這樣傷心地看她那笑顏啊,那又如何。子君。我又不能悲傷地坐在她身旁。
初見她,便覺得她已有太多往事,眉眼之間粉飾太平,她已忘記,她不提起,但我卻心疼,捨不得她不快樂。只是奈何我錯過了她的童年,少年。否則,我會給她安平的一生。

過去總覺得自己是要多無情便可有多無情的人。若要是誰覺得我待他淡漠,那麼他的感覺是對的,因這世上人情薄如紙,我已疲倦,不再有興致去做沒有回報之事。我不過是俗人,無心為他人思慮。

但是我心裡卻清楚,子君不一樣。我患她所不患的,哀矜她所不哀矜的,只願留給她相見歡娛的朝朝夕夕,醉笑陪君三萬場,不訴離傷。

後來這種惦念成了習慣,倒真的自己也富富餘餘地快樂起來了,心裡有個人放在那裡,是件收藏,如此才填充了生命的空白。

記得一夜看書至凌晨,又讀到這樣的句子:

……

但你不會忘記我。你不需要忘記我。我對於你來說是那麼輕,你可以將我當做星期日下午的棉花糖一樣不時吃一下,調調生活的味兒。你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想念我,想念我對你的執戀,想:我遇到過一個熱烈的女子。

我卻要花一生的精力去忘記,去與想念與希望斗爭;事情從來都不公平,我在玩一場必輸的賭局,賠上一生的情動。

……

一定會有那麼一天。記憶與想念,不會比我們的生命更長;但我與那一天之間,到底要隔多長的時候,多遠的空間,有幾多他人的、我的、你的事情,開了幾多班列車,有幾多人離開又有幾多人回來。那一天是否就摻在眾多事情、人、時刻、距離之間,無法記認?那一天來了我都不會知道?我不會說,譬如一九七六年四月五日在天安門廣場,我忘記了你。當時我想起你但我已無法記得事情的感覺。所以說忘記也沒有意思,正如用言語去說靜默。

這是藍顏

下面的是一束河流

一束河流 七堇年
人生最美的早晨應當如此:在一夜細雨之後的古鎮醒來,黑色的木質窗欞之外是滴著水的屋檐,繚繞雲霧,以及隱隱青山的輪廓。慢慢起床,到樓下的小咖啡餐廳喝一壺普洱茶,聽到極有品位的店主女孩放男中音趙鵬清唱的老歌《被遺忘的時光》。但彼時聽著這一首歌的時刻,卻果真是美妙享受得遺忘了過去所有的時光。
這年夏天是在束河。

我從瀘沽湖趕往束河,七八個小時的車程。車上遇到一對老年夫婦,簡略攀談,知道他們已經走遍了雲南,將要去束河,然後繼續南下,前往騰沖等地。已然是白發花花的老人,有如此心力和精神,雙雙像蜜月期的夫婦一樣去旅行,我頓時有夫復何求的感慨——若我是他們之間任何一人。因為是即興決定前往,所以未做任何准備。連到了之後往哪家客棧都沒有著落。正擔心著旺季沒有多餘房間,夫婦建議說,可以和他們住同一客棧,叫彼岸花。他們有店主的電話,可以預訂一下。我極喜歡這個名字,欣然同意。
麗江古鎮、大岩古鎮早就在過度泛濫粗糙的商業開發中變得面目全非,似乎而今只是一條酒吧客棧街。旁邊的束河古鎮,成為近年的旅行熱點。我到達的時候,已是黃昏。彼岸花客棧來人接待,我提前下了客車,與那對老夫婦一起到了古鎮門口。

和任何一座小酒吧和客棧一樣,彼岸花臨街,廳堂里是極為小資的咖啡餐廳,後面是一座天井。廚房與公共衛生間都在後院。二樓都是客房。沒有想到店主老闆竟然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女孩,極像芭比娃娃,我不知道一個這樣花瓶的女孩竟然可以經營起客棧酒吧,閑談之中她也說,單做酒吧或者單做客棧都比較輕松,但兩樣一起做還是很辛苦。開門很早,睡覺很晚。
我僅僅花了二十五元,便得到了一個雙人間。

從未想到如此便宜。干凈的房間,乳白牆面與黑色木地板,木窗寬大,推開望見雲山寥廓。我非常驚喜。那自然是一樣的地方。稍作整頓,我便出門散步。小鎮不大,我順著街道走下去,整座古城已經暮色盡染。
剛下過雨,石板路面猶如青銅鏡。行人腳步落寂,兩旁的店面皆是小資亮麗的風格,臨街的位置總有人閑坐,伴著酒茶聊天,望著即讓人心生羨慕。印象深刻的是幾條古鎮的清水渠道,臨街繚繞,舊時用作家戶取水之源,而今店家們將用繩子穿好的一串串聽裝啤酒浸在渠水中,聲音叮咚作響,相必是這清泉冰涼透徹,足以替代冰箱的冷凍。真是妙不可言。
因為剛剛下雨,枝繁葉茂的高大樹木皆顯得翠綠如洗,望過去彷彿是眼中落入了薄荷一般清涼。

路過小橋,旁邊有牌子介紹:束河古鎮,《一米陽光》、《千里走單騎》拍攝地。右拐往前走,越來越安靜偏僻,九鼎龍潭便到了。一池秀水碧如玉,我繞湖水一圈,打道回府。
當晚在彼岸花吃雲南菜,我一個人坐一桌,角落裡是老年夫婦,而旁邊是一桌高興的年輕少年,興奮地吃飯並且打鬧。

但我即便一個人,仍絲毫不寂寞。
這日的夜晚,天地森然,抬頭有著暗藍的厚重雲朵,在夜幕之上如同歌聲一般飄搖。我獨自一人,無言走過束河的寂寂街衢,身後是一地氤氳的月光,靜靜照耀。山河入夢。

我開始明白為何會有人遠自北京上海等繁華都市而來,愛上這里從此不再離開。開一家客棧,養狗,澆花,終日閑坐閱讀,觀望人來人往。心中的舊人舊事就此塵埃落定,不再提及,止步於人生的泥潭,轉身就是空凈。還有許多國外遊客,在這里停留半年之久。他們通常獨自一人,或者與伴侶一起。喜歡獨處,也不愛交談。

這大概是所謂的,To be alone,but not lonely.

在束河停留三日。從雨天到晴朗。我記得了那裡的雲起日落,小街絮語,便決定回家。這是生活所迫。我,何嘗不希望能夠閑坐在此,蹉跎時日。記得那年夏天是為寫就《大地之燈》。極其辛苦,急於回家閉門創作,連旅途都不敢多享受。因為早就聽聞麗江的失望之處,所以只是在順路回去的時候看了看麗江。在城中疾走半日,倒是發覺與傳言中一模一樣。頗為惋惜。
午後我便坐上去往昆明的班車。在車上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由來已經兩年時光。離開束河,我便尋找到趙鵬清唱的《被遺忘的舊時光》,很多個日夜反復聽。覺得自己在變老。醇厚低渾的男中音,詞調優美傷感。字字句句,娓娓而歌,卻又寧淡如菊。

在這樣多走過了便忘卻了的路途中。在這樣多被遺忘的時光中。它成為我至今最喜歡的一首中文歌曲。束河成為我最喜歡的一座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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