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少年》:你可能會忽視的賀歲檔最熱血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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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史無前例的慘烈12月檔中,《少年》是一部缺乏常規賀歲賣相的電影。
我看這部電影,只沖著一個人。
楊樹鵬。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導演,因為我看過他自編自導的《我的唐朝兄弟》《匹夫》。他彷彿十分鍾情於這種草寇變英雄的故事,而且以讓你分不清什麼是土匪什麼是英雄為樂。
比如在《我的唐朝兄弟》里,楊樹鵬建構了一個架空於唐朝的官、匪、民的沖突原型,這種帶有荒誕意味的沖突原型一般只在周星馳的電影里出現過。
在一個唐朝的村落里,來了兩個強盜,這兩個強盜本來要到村民家劫財劫色,沒想到更可怕的官兵來了,根本連劫都不用劫,就地就要強奸民女。強盜救下民女,殺死官兵,就此不知不覺間變換身份成了「壯士」,陷入與官和民的雙重斗爭漩渦中,他們忽而是強盜忽而是英雄。
楊樹鵬通過這一部奇特的電影把一個缺乏執法公正性的政治形態下,官、匪、民之間的沖突與博弈說得淋漓盡致。
在這部電影里,楊樹鵬通過一個有點奇幻的情節寄託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在這個名為「苦竹林」的苦難村落里,在一場廝殺結束後,突然來了一位詩人,與兩位草寇英雄在月亮下喝了一晚上酒。這位詩人吟誦了一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還和二位英雄探討了靠什麼為生的人生問題,然後吟誦著「海客談瀛洲……」逍遙而去。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記得這個「多餘」的情節,並為此深深感動,彷彿看到真正的唐朝兄弟們乃至各朝各代的兄弟們在血與火的縫隙中抽空月下對酌。
楊樹鵬的敘事里有著明顯的隱喻和諧謔感,喜歡用似幻似真啼笑皆非的荒誕感包裹一顆充滿熱血的心腸。這種感覺在《匹夫》里更加明顯。
《匹夫》說的是一個小哥扮作新郎官潛入土匪窩里,試圖把土匪變成抗日英雄。這些土匪本來過著要槍有槍要酒有酒要女人有女人要兄弟有兄弟的幸福地下生活,在踏上抗日路後,也就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楊樹鵬喜歡讓土匪們陷入不得不變成英雄的境地中,並在這種境地中製造趣味與熱血交織的荒誕感。
《匹夫》中有一個情節後來被《火鍋英襲爛雄》致敬了。幾個土匪戴著街上撿到的唐僧師徒的娃娃頭套去打劫銀行。
事實上,打劫銀衡渣行後面的橋段更加有趣,這里就不劇透了。有興趣的童鞋可以找來看看。
在連續兩部年代劇後,時隔四年,楊樹鵬終於拍了一部當代犯罪懸疑片《少年》。
從題材上看,《少年》的青春、犯罪、懸疑完全不同於之前兩部片的草寇英雄主題。
然而,楊樹鵬畢竟是楊樹鵬,他從來不會放棄編織泥濘中的花朵。
少年者誰?一個黑客,一個十年騙局的編織者,一個罪犯,同時也是一個以暴易暴的熱血英雄。
在這部電影的開頭,我們看到的歐豪扮演的少年是一個極其悲苦、冷酷的角色,他童年時因與人打架腦部受傷且傷勢並未控制住,生命如燭飄搖不定,卻又明顯在用黑客手段計劃著什麼陰謀。這製造了一個錯覺:這是一部罪犯在一開頭就暴露的犯罪過程懸疑片。
隨著劇情兇狠推進,你會發現,你以為一開始就已經暴露的罪犯——少年,反倒成了罪惡感最少的那個存在。因為,除了「少年」之外,每一個人都過著狼狽不堪的生活。
張譯們演的警察是狼狽的,而且有點不正經,一邊追凶,一邊對付煩人的上級;
醫院里的女醫生是狼狽的,被病人跟蹤,被音樂家老公家暴;
音樂家是狼狽的,過著道貌岸然的生活,極端壓抑自己的性沖動,以虐新進樂團的女樂手為樂;
殺妻嫌疑人酒鬼是狼狽的,連傻子都嘲笑他戴綠帽……
他們更像你在生活中會碰到的那些狼狽不堪亦正亦邪的人們。
這部電影可以說是讓一群狼狽不堪的中年人解決一對少年製造的危機。帶著《白夜行》的影子。
然而,更確切的感受是,這部電影是用一個少年製造的危機來展現中年人的群體危機。
那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醫生、音樂家、警察……每一個人的衣冠下都藏著一種不可告人的生活、一些難以啟齒的隱秘甚至罪惡。
這種彌漫全片的令人厭惡的中年生活最終被一個少年十年不斷的銳利觀察刺穿。
楊樹鵬的演員選擇顯然也是為此目的服務的。
歐豪扮演的少年蘇昂和郭姝彤扮演的少女咐禪悄林巧,干凈、率真、野性、美好,簡直能看到他們周身青春血液在燃燒。尤其是郭姝彤,極其出色的演繹,讓一個靈性的存在變得生機勃勃,周身散發著少女的細微光芒。歐豪也不錯,算是小鮮肉里能拼演技的一位,可惜台詞差了些。
郭曉東扮演的中年音樂家李志民和余男扮演的中年腦科醫生韓雲,雖然一個仍然風流倜儻,一個也依然性感美麗,卻處處給人污濁、陰郁、城府、隱忍的不良感受。除了外表散發的不良氣息,他們對待愛情的態度也變得曖昧不清,充滿糾結不清的暴戾氣息。
有心人如果對比一下郭姝彤和余男,會發現她們的五官、神情其實十分相似。我以為這是導演故意為之。一個被少年用心摯愛、用心記憶的少女,必然是光芒四射的;而一個被中年文藝男狂虐的女人,連性感也帶著陰霾。
對比一無所有朝不保夕唯有青春熱血的少年少女,與衣冠錦綉居所堂皇只差青春熱血的中年男女,哪一種人生更值得眷戀不是一目瞭然嗎?
《少年》比《白夜行》更加熱血,它沒有蛇蠍美人,只有不得不在仇恨中長夜潛行的孤苦與決絕。
楊樹鵬再次在一部犯罪懸疑片中植入了獨特的個人趣味,它讓你分不清罪犯與英雄的邊界在哪裡。正如在他曾經拍過的草寇英雄片里,你常常會迷失在強盜與英雄的身份迷局裡。
如果說《少年》最後揭露的罪犯缺乏合理的犯罪邏輯鋪墊,那隻是因為,它指向的或許並非犯罪,而是彌漫於我們生活中的中年乏味。
某種意義上說,這種麻木苟且的中年生活確實就是犯罪。
而所謂英雄,也就是永葆一顆不被磨滅的少年心。
子非魚,電影人,知名影評人,曾任新京報副總編輯、時光網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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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醉花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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