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都靈之馬》電影時空分析
時間和空間自古就不僅僅被作為人的生存行動得以展開的客觀媒介,而與人的意識直接關聯,是人存在的本質。電影《都靈之馬》中,在極簡的形式中賦予了時空形而上、精神化的豐富內涵。
一、時間
1、影片時間呈現的形式特徵
《都靈之馬》的表現時間是六段式的六天,每一段的放映時間為20—40分鍾不等,並採用超長長鏡頭和大量空鏡頭。這使它首先在結構上表現為重復,在節奏上表現為沉緩。
貝拉·塔爾在談及此片的長鏡頭時曾說,「我們轉向更加沉思的拍攝風格,一切都慢下來,重點是注意大量的細微之處,如時間、自然、動物……」[ 羅姣.貝拉·塔爾——拍電影是件苦差事[J].世界電影,2013(01):163-168.]我們知道,單位時間內事件的數量同人的心理時間成正比,而由於劇情的情緒因素和人物動作進展速緩不同,觀眾觀影感覺到的時間流逝亦會比實際消逝的時間快或慢。普多夫金「時間的特寫」理論認為,一個人在凝神注視、細心研究並反復思考的時候,首先會在自己的感覺中改變實際的空間和時間的比例,他在自己的感覺中會把遠處的東西拉近,會使迅速運動的東西減慢速度。」[ (蘇)普多夫金,В.И.著;(蘇)多林斯基編注;羅慧生等譯.普多夫金論文選集[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62,p129.]
導演正是通過同一事件的多次重復、通過對劇情的淡化、通過對同一事物長時間的凝視,實現了時間減速。而我認為這種減速的目的,是要給觀眾造成「長日漫漫」的心理壓力感。塔可夫斯基認為,「決定電影節奏的不是剪輯片段的長度,而是流動在其中的時間緊張程度……我們把在鏡頭中延續不斷的時間的張力或『流動性』,稱之為時間壓力。如此一來,剪輯便可視為根據鏡頭內的時間壓力,將其加以排列組合的方法。」[ (蘇)塔可夫斯基著.雕刻時光[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5,p128.]影片的表現時間雖然不長,但在緩慢、具體、凝視而陌生化的表現中,每一個鏡頭都承載著多倍文字的容量的藝術效果和巨大的時間壓力。在這其中,時間的流逝成為人物內心情感的外化,生活死寂單調的本質帶來難以忍受的重量。父女二人的一天僅僅由打水、喂馬、吃土豆、發呆幾件事情構成,然而我們在短暫的觀影時間中,彷彿真實地經歷了比一天還要漫長的時間。
在具體的時間呈現之外,這六天時間亦帶有抽象的意指。在重復的每一天中被突出的不同的事件,象徵性地歸納了人類生存歷史中的各種苦難:日常生活的無聊、衰老的命運、和外族的沖突、資源的匱乏耗盡、丟失家園後的流亡、絕望中等待滅亡。正是通過這種抽象,影片得以通過有限的時間展現浩瀚無限的人生感和歷史感。
2、多重的時間
法國評論家雅克·朗西埃認為,《都靈之馬》中有三種時間:將老馬趕向死亡的時間,即萬物走向死亡的時間;被人們改變的時間,即父女二人尋找新生活未果的時間;重復的時間,即父女二人一次次注視窗外的時間。[ Jacques Rancière.Bela Tarr,le temps d'apres[M].Paris:Capricci Editions, 2011,p86.]
這一觀點指出了我們在生活中對同樣的事件和「客觀時間」所擁有的不同感受,也道出影片所雕塑的時間的立體形態:它不再局限於一種視點,而將不同狀態和視點觀察得到的時間結構凝聚與一個平面、一條線索上。
「重復的時間」是日常中最容易被感知的時間。如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所說,「天堂里的生活,不象是一條指向未知的直線,不是一種冒險。它是在已知事物當中的循環運動,它的單調孕育著快樂而不是愁煩。」日常的時間是一種永恆的循環,給人以無限延伸、重復更迭的秩序假象,遮蔽了將行到來的「死」的可能性,如海德格爾所說,是一種此在的沉淪。而當老馬拒絕工作進食、井水枯竭等反常現象出現時,上帝的存在遭受質疑,「無限的時間」忽然坍縮為僅有的「六天」,死亡的壓迫感突然而至,人被迫反思意義、試圖作出改變。在這種情況下,走向死亡的時間和可以被改變的時間才對意識顯現出來。
而我認為影片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層面的時間視點,那便是父女所感受到的時間、酒鬼所見的時間和吉普賽人觀念中的時間。第二天酒鬼造訪時,提到老人前一日才去過的「小鎮」,說它已被毀滅成為廢墟。影片在這里具有了一種超現實的意味,「小鎮」在一日之間毀滅,代表的是人在回顧歷史時獲得的視角。酒鬼是見證過人類末日的遺民,他所感受到的時間是已經終結的歷史時間。而與之相對,吉普賽人的時間卻剛剛開始,指向未來無限的征程。這兩種時間觀貿然闖進父女二人最後的生命時間中,在交錯的共時性中營造了一個面向及其豐富的立體性瞬間,生命的含混和不確定性、人之何去何從的迷茫感由此彰顯。
3、音樂營造的心理時間
音樂對於營造電影的心理時間的重要性似乎無需贅言,由於其和「綿延」相似的特性,它能輕易地作用於人的內在意識,產生難以言喻的意味。導演本人也十分看重音樂,「我們必須要找到最合適的音樂,這就是我在拍電影之前就需要音樂的原因,因為音樂也是主要角色之一。」[ 伊梅特·思維尼,李洋.宏大技巧消失在現實中——貝塔·塔爾訪談錄[J].電影藝術,2016(01):109-113.]
影片由一首包含9個音軌的主題曲一以貫之。「配樂的重復與電影的主題是密切相關的,因為電影表現的是我們生活的單調、表現日常的重復,所以重復的音樂強化了這個主題,就好像直到死去這音樂都不會停止。」[ 蘇牧,梅峰.貝拉·塔爾的電影課堂[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16(03):81-90.]音樂的主旋律由低沉的拉弦樂器奏出,悲愴地鋪墊在穿衣、煮飯這樣的簡單動作中,凸顯了電影沉思的特點和生活本質的沉重。
二、空間
1、影片空間的精神特質
在《論戲劇的詩性空間》中,顧春芳老師指出「詩性空間」的環境和空間應該有雙重背景:物質性背景(地理位置、自然環境、人文建築等)和精神性背景(文化心理、民風習俗、審美情趣等)[ 顧春芳.意象生成 戲劇和電影的意象世界[M].北京:中國文聯.2016,p23.]。貝拉·塔爾在談及自己電影的選景時亦說,「空間應當反映人物的性格特徵。」[ 羅姣.貝拉·塔爾——拍電影是件苦差事[J].世界電影,2013(01):163-168.]藝術化的空間內含著人的精神特質,構成極為重要的精神性布景。
《都靈之馬》中的空間構成極簡:一片荒原、一座木屋、一個馬廄。屋外有一井、山坡上有一樹,屋內有床、桌、窗、壁爐;環境直接決定了人物行動的單調重復。然而,這種精簡,正暗示每一處空間構成都濃縮著豐富的內涵。
影片的第一個鏡頭就渲染出悲劇的基調。冬日,黃昏,枯樹,荒野,老人老馬風沙中獨行,展開一幅末日景象。在貝拉·塔爾的電影中,大自然往往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他說,「風景是主要角色之一。風景有它的面孔。」[ 伊梅特·思維尼,李洋.宏大技巧消失在現實中——貝塔·塔爾訪談錄[J].電影藝術,2016(01):109-113.]「匈牙利每逢秋天,天氣變差,經常下雨刮風。如果一個人住在郊區,他會經常穿雨靴,他要在大自然的惡劣環境中工作、抗爭。」[ 貝拉·塔爾,蘇牧.土地——貝拉·塔爾訪談[J].電影藝術,2016(04):60-66.]影片所要表現的正是人類的苦難和脆弱,因此,導演必然把場景還原到人類最質朴也是最終極的生存環境之中。布景是用房屋拆下的舊石頭、帶有時間感的舊木頭、過時的傢具搭建的,直升機捲起畫面中不息的風暴——一切都力圖呈現一種原始粗礪的面貌,也側面反應了主人公的生活情況和心理狀態。
荒原,是孤立於人類社會的地域;在馬罷工以後,主人公更幾乎徹底與外界失去聯系,被人群的世界遺忘、被自然的風暴圍困。從這個角度看,導演所想展現的人類本質帶有幾分自然主義的色彩,是孤獨的個體而非群體本位的人。然而,他依然保留了「父女」這一層人與人的關系,「最關鍵的問題是為什麼一個年輕女孩要留在一個傻傻的殘疾老男人旁邊?……如果他們之間有父親和女兒的關系,女孩才能夠保持對父親有責任感……在所有的人際關系中,最親密的關系就是父母和子女之間的關系。」[ 蘇牧,梅峰.貝拉·塔爾的電影課堂[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16(03):81-90.]在這種略顯張力的設計之中,隱含著導演對於人的先天規定性的某種理解。
與人的這種孤立狀態相呼應的是馬的完全孤獨。導演一開始讓我們從外部看到人屢次把馬趕進陋隘的馬廄,把門閂上,一切看似自然輕淡。而在第三天里,有一個從內部展現馬廄環境的長鏡頭:女兒再次把門閂上後,屋內一片黑暗,認定了死亡的老馬一動不動地沉默著。這樣一個空間中,馬先行一步的衰亡、孤獨、絕食、被囚困於黑暗,既是對主人公命運的預示,亦是對人的存在的隱喻。
電影中無處不在的狂風,象徵著自然中外在於人的神秘主宰力量。在這種絕對的力量之下,人類的本質就是尋找一個棲身之處,為飽腹生存而勞作。女兒打水歸來的路中,風使得長發把她整個臉都裹了起來,我們可以想像人在視野、呼吸受阻之下的不安,但勞作中的女兒沒有多餘的手去照顧頭發,只能咬牙前行。在這種與自然的對抗中,人一方面因其堅韌而維持著尊嚴,另一方面顯得渺小、狼狽。但,這種自然力量的肆虐和抗爭關系的存在,畢竟還孕育著某種生機;而當最後的夜晚來臨,一切都在逐漸減損、消失,直至風也停下來的時候,世界就徹底被死亡侵佔了。
2、影片空間的意象構成
空間影響著影片審美意象的形成。片中的門窗、風、山坡上的樹乃至土地,都是意象化的空間構成元素。
門和窗在電影中經常被用來構築新的空間、製造層次和變化。在本片中,「門」作為空間的過渡元素分出屋子內、外,使外面的暴劣環境與屋內相對平和環境形成對比。女兒每回打完水或照看完馬回來,都以一個匆促有力的動作關上門,強調了由「門」所隔絕出來的這個狹小空間——「家」,對於人類生存的重要性。
而與門的隔絕作用不同,「窗」則把屋內和屋外的廣闊背景連通起來,構建了開放性的畫外空間。許多鏡頭中,當人物在前景中景中活動時,後景中都可隱約看到窗外狂風卷枯葉的情景,暗示著來自外界環境的威脅和壓迫始終存在。
影片中「窗」的另一個更重要的作用,是把屬於彼處的空間通過一個「畫框」拉近,使得呈現在窗框中的景象與此處狹小空間內的人物產生了聯系,人物處在更廣闊的息會環境中。
這種關系下,屋內的人對透過窗戶所得的外面世界總是一種「嚮往」的態度。然而一開始,父女倆輪流坐在窗前凝望,導演並未展示他們所看的是什麼,而著重表現他們等待時凝固靜寂的姿態,這說明被嚮往的事物是缺失的或至少是模糊不清的——這種無目的的等待,正象徵著人生中的無聊。而後來,窗外除了狂風枯葉,反復出現了山坡上一棵獨立的樹,這說明人的期望出現了。
而所期望的正是樹和山坡背後那個世界。這里,導演又利用了「山坡」的遮蔽作用,造成人物和觀眾對未知空間的想像和期待。山的這邊和那邊,也是文學中常用的關於「此岸」和「彼岸」的象徵,是一種「故鄉—異鄉」原型。在等待與期望的凝視中,藉助「窗」這一意象,人與山坡、人與樹不僅僅是物理意義上行走可達的距離,空間派生出了心理的維度:當下環境已經不具備生存的條件,人意識到必須出走,然而嚮往的彼岸充滿不確定性;人一方面意識到生活的沉淪和無意義,一方面由於惰性和脆弱的本性無法超越。
在父女企圖遷逃又折返的固定機位變焦距鏡頭中,樹和山坡被放到最大時,似乎彼岸近在咫尺、能夠抵達。不過正如導演說,「這個鏡頭所表達的核心思想就是無路可逃。」「如果一個人要逃離某地卻沒有任何目的或是方向,而且他可去的地方與他逃離的地方並無差異,這種逃離毫無意義。父親和女兒翻過山看到那邊的世界,那個世界與原有的世界沒有區別,失去了逃離的意義,所以就回來了。」[ 蘇牧,梅峰.貝拉·塔爾的電影課堂[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16(03):81-90.]在這里,「山坡」隱喻的已不是局部的生存環境,而是整個世界的無處可逃——「我覺得任何地方基本上都是一樣的。無論身在何處,人的內心是永恆的。無法比較哪個地方更好,因為這個世界就是由人類創造的。」[ 同上.]
逃離失敗後,影片第一次從窗戶外部拍攝坐在窗前的人。與從內向外所見的廣闊景象不同,這一角度僅見屋內黑洞洞的逼仄的背景,與女兒慘白死寂的臉形成戲劇性的對比。如果說由內向外的凝望表現著期待和可能,那麼從外向內的審視則表現著可能的幻滅、掙脫的失敗。這個逐漸逼近的鏡頭給人以沉重的壓迫感,人被「軟禁」在窗戶背後,正是「無往不在枷鎖之中」。
這里,導演同樣通過酒鬼和吉普賽人,賦予「山坡後的彼岸」層次更豐富的內涵。酒鬼是提前遭受了家園毀滅的流浪者,女兒透過窗戶目送,看到他似乎正在走向山坡的方向——不相信上帝的酒鬼應必然相信,將往之地與之前所來的地方總是一樣糟糕。但這個鏡頭里,導演有意大段呈現了他走路的樣子:他把酒一飲而盡,先穩住腳跟,然後拄著拐杖一步步穩健向前。「走路」在貝拉·塔爾的電影中亦經常被表現,因為他認為,「人們走路的時候能夠體現一種力量」[ 貝拉·塔爾,蘇牧.土地——貝拉·塔爾訪談[J].電影藝術,2016(04):60-66.]。酒鬼的腳步中,似乎也透露著這樣一種力量。吉普賽人亦是沒有信仰習慣於流浪的族群,相反地,他們從山坡後面來到,揚言要征服此地——在他們看來,四海為家隨遇而安,世界的任何一處似乎都是同樣地好;然而其馬車的輕浮不穩和他們狂歡的神情,是否表達了這只是以樂觀遮掩的另一種消極與價值虛無?
離開沒有意義,呆在原地也沒有意義,則果真一切虛無嗎?從導演對力量感的凸顯看來,我們尚有餘地。而與這種力量感相呼應的,正是山坡上的那棵樹——那棵樹也正是導演選擇在此取景的原因,「它生長在那裡顯得特別美,這給我帶來了靈感。」[ 同上.]
樹在影片中一直處於遠景的狀態,顯然是無法企及的、作為超越的意象存在著。它屹立於此岸與彼岸的分界線上,但不屬於此岸亦不屬於彼岸,而是構築了影片象徵空間的第三個維度——一個縱向的超越的維度。它正彷彿尼采《查拉圖斯特如是說》中描述的「山上之樹」:「這棵樹孤零零地聳立在這座山上面;它必將成長為非常高聳,能夠超越人類和動物的參天大樹。」「如果它想說話,那麼它所說的話,沒有任何人能夠聽得懂,因為它長得實在是太高了。」「現在,它一直都在等待、等待——它究竟在等待什麼呢?它所生活的地方太過於接近天空中的雲朵了,難道它是在等待天空中的第一道閃電?」樹實質分出的,是 「超人」 的世界與現實的世界。當它作為期望的對象出現在窗前時,人隱約受到了它的感召,卻難以擺脫日常的沉淪、超越苦難和死亡進入它所指示的地域。
如顧春芳老師所說,「藝術是一種將超越建立在此岸世界的智慧和力量」,「詩性空間的創構正是人類追求『精神超越』和『詩意棲居』的在世呈現。藝術最根本的問題是對生命的此岸和彼岸問題的覺悟,是對世界的本質和生命的真相的終極體驗和認知。如果這種終極性是不可言說的,藝術就是對這種不可言說的言說。」[ 顧春芳.意象生成 戲劇和電影的意象世界[M].北京:中國文聯.2016,p31.]《都靈之馬》中這棵優美的樹,便是影片從有限到無限、從可言說到不可言說的跨越,辟立出一個詩意盎然的意境時空。
3、光影和聲音對空間的塑造
光影和聲音很大程度上影響著我們對空間的感知,這是因為一定結構的物質空間產生的光影有特定的造型和質感、聲音具有特定的音色和混響。因此,反過來通過對光影和聲音的運用,導演得以強調空間的某些特質。
《都靈之馬》在用光上似乎有意借鑒了西方古典油畫,它並沒有完全遵循敘事時空上光線的統一,在許多場景中用了高光對細節加以刻畫。在父女二人一起點燈、吃土豆、凝望窗外的場景中,人物面容的方向都得到強調,而身後大片空間卻很暗。這一方面凸出了人物面容雕塑般的質感,給人肅穆、沉思、悲劇的感受;另一方面,那個如影隨形的黑暗空間營造了一種缺失感——上帝的缺席,指向虛無。在最後一天吃土豆的構圖里,這種意味尤其得到凸顯。對稱構圖,父女二人相對坐在桌邊,桌面的縱深透視被拉伸強化,而在桌面的盡頭、畫面的深處是厚重的黑暗。顧春芳老師指出,在中世紀的聖像畫中,處於這一位置的往往是耶穌。此外,吃土豆的場景中以高光凸顯煤油燈下的土豆作為勞作和生存的目的,形式內容上都很像梵高《吃土豆的人》,在內涵上亦有對畫作的嫁接。
影片在聲音的處理上亦頗具匠心。音效上,時而是完全的靜默,時而有意選擇關鍵的聲音放大突出。房屋內的風聲屢屢引人注意,這一種類似哀鳴的氣流聲,顯然是導演刻意安排的混音。它是影片畫外空間的重要構成元素,在通感的作用和電影的視聽聯覺性下,畫外空間通過聲音變得可感而獲得結構。正是屋內的風聲,讓人感受到其所穿行過的曠野一般的空寂感,凸顯著艱苦生存環境的始終伴隨,強化了人物無助凄愴的心情。從這個角度上看,電影空間的完整結構是由聲音再現的,正如勞遜所說,「聲音能賦予空間以具體的深度和廣度。」[ (美)約翰·霍華德·勞遜著;齊宇,齊宙譯.電影的創作過程[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82,p353.]
此外,時間和空間,本質上是互相交融的;而這往往體現為空間中往往蘊含著某種時間感。比如,空間上的廣能讓人聯想到時間的廣、特定的空間寄寓著人的歷史感受。從這個角度上說,優秀的電影也許就是在人為可控的空間中實現對時間的控制和塑造,藉由對時、空的呈現,通達宇宙生命中終極性的命題。侯孝賢說「到了最後才漸漸明白,電影其實就是某種情感時間和空間的凝結。」[ 朱天文著.最好的時光 侯孝賢電影記錄[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6.p293.]當電影的情節事件淡去,人物也淡去後,「主角索性是時間、空間,滄桑也不興嘆了。」[ 同上,p321.]
2. 電影時間和空間的作用
在現實生活中,必須服從實在的時間和實在的空間法則。比如,當我們要從教室里走到校外去,必然先要走出教室,經過走廊,走下樓梯,穿過門廳,走出樓門,經過操場,然後才走出校門。這走過去的運動時間和空間過程是不可缺少的,這是實在的空間和實在的時間法則所決定的。在話劇舞台上表演的同一場面,也是要服從於這一法則的,比如演員從舞台的這一角走向舞台的另一角,他的運動時間和空間過程是一步也不能缺少的。否則他就到不了舞台的那一端。
電影導演所處理的素材則是拍攝的膠片上的實在過程的片斷,他可以根據自己藝術構思的需要,刪掉一些不必要的中間過程,重新組合時間和空間。比如上面提到的學生從教室走到校外去,就可以先用一個鏡頭表現學生走出教室,下一個鏡頭就可以表現他穿過操場走出校外,只需兩個鏡頭就可以完成了。至於經過走廊、樓梯、門廳的時間與空間過程都被刪掉了,而觀眾決不會因此提出電影在弄虛作假、偷工減料不給他看全過程,或者看不明白。那些刪掉的實在的時間與空間過程則由觀眾的聯想補充了。
這里出現的時間和空間已經不是現實中的時間和空間,它是通過蒙太奇的手法創造出來的電影的時間和電影的空間。
3. 電影的時間觀念都怎麼理解
電影的時間觀念通常被認為是時間和空間的藝術,因其自誕生之日起就貫穿著時間。
電影的時間觀念通常被認為是時間和空間的藝術,因其自誕生之日起就貫穿著時間。而時間本身既是客觀存在的物理量詞也是主觀抽象的概念,當它與電影藝術相結合時,便產生了電影時間。與文學、戲劇、音樂等藝術類型呈現出的特點和概念不同,「時間」滲透在電影形態的諸多方面。
詳細解讀
一種就是時間線。也可以理解為時空線。這種可以劃分為平行時間線和交叉時間線。作用於推動故事的發展,比如《分裂》的兩條平行時間線。
而交叉時間線比如《心花怒放》,黃渤與妻子的交叉時間線,作用於推動故事的發展和黃渤的人物塑造,當然重點在於後者。
4. 如何利用影視時間的特點進行電視時間的處理
影視時間的三層涵義
_匈牙利的電影理論家貝拉·巴拉茲認為電影的時間:"首先是放映時間(影片延續時間),其次是劇情的展示時間(影片故事的敘述時間)和觀看時間(觀眾本能地產生的印象的延續時間)."
1、播映時間:_單部影視片或節目播映的總體時間長度.即電視節目(或者鏡頭段落)的實際佔有的時間,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片長.電視節目必定受到播出時間和屏幕畫框空間的限制,而這樣的限制又對編輯導演安排影視片結構情節提出了要求.
2、敘述時間:_銀屏幕上表現事物的時間,即這個節目(或者鏡頭段落)所表現的事件發生的事實時間,創造出來的藝術化的時間(蒙太奇時間).屏幕敘述時間不是真實的自然時間,它只是摹擬人的視聽感知經驗,將片段的時間重新結構成一個視覺或者想像中連續的時間.
3、觀眾的心理時間:播映時間和敘述時間綜合作用在觀眾心理造成的獨特時間感(主觀的時間形態),即觀眾在觀看時主觀心理感覺的時間.
2,影視時間的特點
從巴拉茲的論述中,我們起碼可以得出這樣兩個結論:
影視時間是多義的,即使是同一個作品,由於座標不同,時間的含義不盡相同.
影視作品不僅可以再現時間,還可以創造時間.影視中的時間有著無限的自由度.
電視時間的時態:節目敘述時間和事件時間在時間上的先後關系.大致可分為:
事後敘述(過去時態)
事前敘述(將來時態)
與事件同時的敘述(進行時態)
交錯進行的敘述(混合時態)
電視時間與空間
電視時間具有更為復雜的形態,還具有播出和收看時間上的直接性,連續性.
所謂直接性是指電視擁有直播信息的時間,它使現實的影象具有現場感,同步性.
所謂連續性是指電視從縱向上可以24小時連續撥出各類節目,從橫向上可以日復一日定時,定點播出某一節目.
5. 為什麼電影既是時間的藝術又是空間的藝術
你是要單講戲劇還是要單講電影,
電影的綜合性
電影同時具有空間藝術和時間藝術的特點與屬性,可以在特定時間內展示空間,同時在空間的變換中表現時間。電影吸收、融合了傳統藝術中繪畫、雕塑、建築、音樂、文學、戲劇等多種門類的不同元素於一身,形成自身的全新屬性。
電影同時訴諸於人的視覺與聽覺,在時間、空間兩個維度上共同,它將時間藝術和空間藝術的不同功能結合起來,形成二者的復合體,從而獲得了多種手段、不同方式的強大的表現力。
電影在延續的時間過程內不斷展示畫面,以此獲得運動感和節奏感,這與以音樂為代表的時間藝術有共通之處。
電影鏡頭的光線、構圖、色調等,運用並強化了造型藝術的各種規律、原理,直接訴諸於視覺形象,突出形象自身的直接性和感染力,這都是從建築、繪畫、雕塑等造型藝術中吸取而來。
電影從戲劇中吸取表演、沖突等特定空間內的調度和運用
從文學中吸收了反映生活、摹寫人生的能力和要求,並借用文學描寫和敘述的語匯和結構以形成自身獨特的視覺語言。
以上都是電影作為傳播媒介和藝術活動所具有的綜合性的重要體現。
雖然時空和各種藝術元素的綜合性是電影與生俱來的特性,而且這一特性隨著電影技術與藝術的發展而不斷發展,不斷趨於復雜與多樣,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它能取代和超越其他各類藝術。它同樣受到自身局限的限制。因此,強調電影的綜合性不能脫離對於電影的局限性的清楚認識 .
戲劇
一、時空——視聽綜合
戲劇是時空——視聽綜合藝術,戲劇以戲劇動作、情節或故事的方式對人的命運發展直至結局的模仿,需在一定時間和空間的綜合運行過程中才能進行。
二、審美手段與表現元素的綜合
古希臘戲劇作為一種綜合藝術,在審美因素構成上包含了文學、表演、化妝、服裝、布景、建築、音樂鄧多種審美因素。
三、直觀與想像的綜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