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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封鎖上海

發布時間:2022-11-26 10:55:01

『壹』 張愛玲的「封鎖」,到底封鎖了什麼

《封鎖》是一篇簡短的小說,毫不矯情但卻直中要害的文字,單一的故事發生地點,簡單的幾個重要人物,抑或添多幾個閑雜角色熱鬧了這裡面的情節發展。短短的封鎖期間,卻上演了太多大千世界裡的種種雜儈,小市民的各種姿態淋漓盡致地展現在眼前,張愛玲向我們展現了,上海這個物慾橫流的大都市裸露出的粗糙齷齪的一面。

由一開始的電車車軌開始,接著是鈴聲,「玲玲」的清脆,冷,並像虛線一樣地切斷了這個時空,如果不是趕上封鎖,那電車是連續不斷的,開電車的人就是重復著這樣單一的節奏,盯住前方的車軌沒有止境地下去,但卻是不發瘋的。

遇上封鎖時段,人們的蜂湧而至便打破了這樣的常規與沉寂,過馬路的人過馬路,上車的,下車的,人與人之間只是懼怕地對望著這暫時的混亂。電車里的人卻是鎮靜的,彷彿與電車外的一切隔開了,剩下的只是一片了無生氣的死寂。

打破這尷尬都市的卻是一個較有勇氣的山東乞丐,嘹亮地唱著「可憐啊可憐!一個人啊沒錢!「而上海」這龐大的城市在陽光里盹著了,重重的把頭擱在人們的肩上,口涎順著人們的衣服緩緩流下來,不能想像的巨大的重量壓住了每一個人「,只是這樣隨意一點,就將那種沉寂道破。

這樣的一番襯托鋪墊,封鎖的電車里故事才剛剛開始。人與人之間的身體距離在這樣的一個空間里被無限大的拉近了,而內心的距離感卻是無限大的排斥著。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於是每個人都要在封鎖期間找到可以減輕空虛的方式。

故事的男主人公呂宗楨就是這樣坐在角落裡,銀行會計師的他,「齊齊整整穿著西裝帶著玳瑁邊眼鏡提著公式皮包」 卻要為 「一點也不為他著想」的太太抱著報紙里的熱騰騰的包子滿街跑。作為一個小資產階級,又有文化素質的他當然會很不滿太太要他鑽小胡同這樣無謂的請求。每天要為家庭謀生而早晚奔波,」實在是不像話!「便是他的心聲。

位置空間跳轉到呂宗楨的對面,一個光頭的老頭子的右邊,女主人公登場。「看上去像教會派少奶奶「,實際上是大學英文助教的吳翠遠。張愛玲在形容她的樣貌時,說到她的美貌是模稜兩可的,淡淡的,鬆弛的,沒有輪廓的,就連她的母親也無法形容她的臉型,這樣敷衍的描畫未免是太過刻薄了。因而更加烘托出她的「好女兒,好學生」的形象,這樣的一個女子卻是被人看不起的,在學校里受氣,在家裡也受氣。即使是打破了女子職業的新紀錄的她也似乎不比同時代的其他女子有多大的不同,處境和地位。吳翠遠不快樂,在於她被淹沒在好人與真人之間,「世界上的好人比真人多」——這是她的無奈。

如果故事這樣平淡無奇地進行,男女主角就不會有交集的可能。在被封鎖阻隔的時空里,偶爾還是會有些小插曲。由於一醫科學生恰逢此時孜孜修改他的人體骨骼簡圖,引起其他乘客的圍觀和評論,大家沉浸在把眼前見到的當做是畫家寫生的評頭論足中。實實在在的一出小鬧劇,卻是冥冥中的導火線,坐在原位的呂宗楨吃起他的菠菜包子的同時,冷不丁地見到了他不想見的人——董培芝的出現讓故事掀起一陣波瀾。

為了躲開這個要向他獻殷勤的表侄,呂宗楨起身換到了對面的座位,剛好就坐到了吳翠遠的旁邊。很巧合的,他們相逢了。而為了嚇退董培芝,呂宗楨不得不將計就計地扮演起調情的角色,伸出一隻手臂來擱在翠遠背後的窗檯上,即使他在平時是個老實人。這還不夠,還必須要搭訕,只有閑聊起來,才能完全地甩掉那個煩人的表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但實際上,起初的呂宗楨對於身邊這個女人卻沒有特殊的好感,形容她的手臂像是擠出來的牙膏,白的,整個人沒有款式。又是一個典型的張愛玲式女性刻畫。別有用意的男主人公也顧不上這些了,他的目的當真不在這個女人身上。他開始運用他有些笨拙的花言巧語,描述著她不經意的美。這些言語讓吳翠遠吃驚了,觸動了,又僵硬了,繼而又是笑了,她看穿了這個生意人模樣的男人表面上的意圖,僅僅是調情的層面。這種適當的情調讓多少有些風韻的她感覺到真實,對於她,身旁這個男人是一個真的人!於是她頓感熾熱和快樂,這源於她身邊的環境所造就的好人與真人的辯解。

漸漸這種生硬的搭訕調情有了些成效,呂宗楨目送他的表侄退回三等車廂,隨即他收回了他的手臂,談吐變得正經起來,往下就成了平常的寒暄。彼此的話匣子一打開便會有停不下來的可能,人容易對著完全陌生的人訴說自己的心裡話,這是對著熟人有時也難以做到的事,這接下來的發展就連呂宗楨也是不會預料到的。

他開始說到他的太太,他對於自己每天生活的困惑,他的婚姻的不如意,而這一切對於身邊這個陌生女子來說,他是需要被安慰,被拯救的。他不知道,他竟讓身邊這個女人臉紅了,只是因為近距離不經意的對望。在這個不知道他底細的女人面前,他只是一個單純的男子,擺脫了他平日里的種種稱謂,責任和負擔。

出其不意的,在封鎖的這個短暫的特定時空里,他們猶如一對歷經曖昧繼而戀愛著的情人一樣。這在張愛玲的愛情觀里似乎也變得順手牽羊,更在於它發生在上海,這個缺少真實感的物質大都市裡。

呂宗楨從一個小心翼翼沉悶的銀行會計師搖身變成了滔滔不絕講著自己的男人,只因為他身邊這個碰巧遇到的女子。在此,他對於吳翠遠的改觀由最初的「像牙膏擠出來的」的不喜歡,轉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女人——白,稀薄,溫熱,像冬天裡嘴裡呵出來的一口氣」。這樣的比喻,對於吳翠遠來說或許是一種悲慘的命運,不是普通得毫不起眼,隨處可見,就是別人的附屬品一般沒有多少深刻的存在。

談話繼續著,呂宗楨又一時情緒激動地提起一個話題,打算重新結婚。這樣突兀地說出口,本意卻是他想娶妾,而這個「妾」的所指當然就是坐在他身邊的這個女人。而她是願意的,即使她不語,因為她被她的家裡人困頓著。「氣氣他們也好!氣!活該氣!」 這是吳翠遠的內心世界,也是呂宗楨的心聲,同是對於家庭的不滿。兩個備受束縛的靈魂,猶如萍水相逢的契合在一起,這是張愛玲筆下的巧合,也是繁雜大都市裡的黑色幽默。

呂宗楨是明智的,他是一個知道見好就要收的男人,雖然彼此的身體距離更近了,但是他懂得分寸,他婉言道他不能犧牲掉女人的前程,他並不是她的合適人選。感情真摯到足以令吳翠遠感到絕望,這個單純的女人已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這樣沒有前因後果的情網中去。於是她哭了起來,真真切切地哭了一場,於她,她的世界裡又多了一個好人,呂宗楨由一個真人顛覆成了一個好人!這也是造成她情緒失控的一個因素。

對於她的哭,呂宗楨是始料不及的,一來他畢竟是有家室的人,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這個愛他卻又不現實的可憐女人,只能逼問要她的電話號碼。他也是有他的顧忌的,因為一開始他就沒有當真地要調情,只是弄巧成拙地假戲真演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已婚中年男人,一個好人。

然而愛情世界裡的女人都是容易心動的,男人可以讓女人感動,可以讓女人覺得他已經愛上了她,即使他並沒有;而女人表面上的漫不經心似乎在暗示我根本不可能會愛上你,但她卻是真的動了心。這大抵是天底下女人的悲哀,也是張愛玲筆下的所有都市男女的愛情悲劇。

正當陷入這樣的尷尬境地時,故事頓時戛然而止,伴隨而來的是文中一開始提到的「叮玲玲」的聲音——封鎖解除了,於是電車繼續當當地向前啟動了。封鎖世界裡的事物一下子又多活了過來,而對於吳翠遠來說,卻是死去的。

呂宗楨站了起來,擠在人群中消失了,她以為他下了車,因而這樣的告別是不得不發生的。她只是裝作不理會,當走了的他是已死去的人,街上看到的種種市民雜儈也只有在她眼前看到的一刻才是活的,往後就是一個個地死去——那些對她來說是沒有太大關系的人和事。而她畢竟是動了心的女人,至少在封鎖期間,身邊坐著的那個男人跟自己是有某種關系的,即使是微妙甚至虛幻的,但她相信那就是真實,是活的,並且是可以死去了又活過來的人。

但是結局似乎遠遠不夠這么凄美收場,呂宗楨並沒有下車,只是坐回到他原來對面的位置。一切恢復到封鎖前的狀態,這可能是吳翠遠見到最震驚也最狼狽的畫面。直到此刻,她才頓悟:「封鎖期間的一切,等於沒有發生。」 這只是在封鎖的時空里上演的一出徹頭徹尾的鬧劇,誰先動了情,誰當真了,誰就輸了。但它又是難辨真假的,就算是一直執著於好人與真人的吳翠遠也最後栽倒在這樣的文字局裡面。最後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卻讓人心生一種被欺騙的感覺,頓感空虛起來。

張愛玲筆觸下的故事,在封鎖的這個空間里,時間也被切割了,其中碰巧上演的各種愛情都只是因困惑寂寞空虛滋生出來的肥皂劇。可憐,可悲,無奈又無趣,不近情理。

『貳』 張愛玲小說《封鎖》中為什麼要封鎖上海

小說《封鎖》的年代背景是一九四三年八月,描述的是舊上海的某一天,電車被封鎖的短暫一刻所上演出人情世態。

張愛玲的這篇小說並沒有要封鎖上海的意思,它通過電車被封鎖,描寫出兩個在平淡、疲乏都市生活中的世俗男女,在某一短暫而特定的環境允許的情勢之下,表現出對各自常規生活的不至於引起後果的瞬間反叛。《封鎖》的內容實質和旨意就在於此。

在一切有序的生活軌道上,人與人都保持著恰如其分的「位置」,這個位置,於生命深處也許有著種種的遺憾,那是對自己沒有得到的一切,所懷有的那一些不甘心。電車上的「封鎖」是人性的一個出逃機會、也是一場試驗,它引發了人心蓄積已久的燥動,讓人從常規脫韁而出,然而「封鎖」終究是短暫的,而這種短暫又意味著「安全」,讓「封鎖」中的男女有了現實中的退路。
「封鎖」中的情與愛,終究是一場要謝幕的演出。

『叄』 大學生讀《封鎖》有感書評

導語:《封鎖》是張愛玲在民國時期創作的一部小說,《封鎖》寫的是男女主角在公車封鎖的情況下與常態不同的行為,他們在公車上戀愛了,可是下車後就自然而然地分手了。下面是我整理的讀後感,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張愛玲《封鎖》讀後感範文:

【愛情】

在小說中關於宗楨愛戀翠遠毋庸置疑,張愛玲在這方面下了不少筆墨,文中大部分描寫都是通過宗楨的視角展開的。

“宗楨沒有想到他能夠使一個女人臉紅,使她微笑,使她背過臉去,使她掉過頭來。在這里,他是一個男子。平時,他是會計師,他是孩子的父親,他是家長,他是車上的搭客,他是店裡的主顧,他是市民。可是對於這個不知道他的底細的女人,他只是一個單純的男子。

“宗楨斷定了翠遠是一個可愛的女人——白,稀薄,溫熱,像冬天裡你自己嘴裡呵出來的一口氣。你不要她,她就悄悄地飄散了。她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她什麼都懂,什麼都寬宥你。你說真話,她為你心酸;你說假話,她微笑著,彷彿說:?瞧你這張嘴!”?“

而關於翠遠喜歡宗楨這一點的描寫,僅局限在翠遠的所為而不是所想。我們能評斷翠遠對宗楨是否有愛情只有兩個情節:翠遠在聽到宗楨提到他不能娶她時哭了,但她的內心對白只提到宗楨是一個“可愛的”“萍水相逢的人”;另外一處宗楨問了她電話,找不到筆記下來,皮包里有筆的翠遠故意不拿出來。全文極少提到翠遠對宗楨的看法和感覺,究竟是宗楨哪些獨特的個性吸引了翠遠,還是說是僅僅是封鎖這特殊環境造就了翠遠對他的愛慕,我們無從得知。

另一方面,我們看到翠遠藉助與宗楨的愛情逃避現實生活,如果深探下去,我們會發現這段愛情性質並不是我們剛開始閱讀小說想的拋離世俗觀念、純粹自然,翠遠背後復雜的心理機制折射出她對封鎖的電車外被不平等對待的生活的不滿與逃避心理。電車被封鎖了,但電車外的生活依如鬼魂纏身,脫離不得。

“翠遠抿緊了嘴唇。她家裡的人——那些一塵不染的好人——她恨他們!他們哄夠了她。他們要她找個有錢的女婿,宗楨沒有錢而有太太——氣氣他們也好!氣,活該氣!

……

以後她多半是會嫁人的,可是她的丈夫決不會像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一股的可愛——封鎖中的電車上的人……一切再也不會像這樣自然。再也不會……“

【這段愛情因封鎖而生,也因封鎖而死】

產生愛情與談戀愛是有區別的,談戀愛在產生愛情之後,產生愛情是個瞬間動詞,談戀愛是持續性動詞,談戀愛要考慮方方面面的問題,而產生愛情不需要,產生愛情是自發的,是對部分的不完整的TA的情迷意亂(在《封鎖》中,是兩人同時望向窗外時臉龐的靠近,翠遠臉紅了)。

愛情先是一種感覺,再是一種責任。

從感覺方面來說,文中提到“他們戀愛著了”,他們的愛情基於零碎的認識,我們誰也不能保證他們可以接受真實而完整的對方,如果有機會了解的.話。

從責任層面上來看,“宗楨沒有錢而有太太“,無論是宗楨還是翠遠,他們並沒有承擔起愛情發展衍生而來的責任的肩膀。宗楨他埋怨生活(“忙得沒頭沒腦。早上乘電車上公事房去,下午又乘電車回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去,為什麼來!我對於我的工作一點也不感到興趣。說是為了掙錢罷,也不知道是為誰掙的!”、“我太太——一點都不同情我”等等),他對生活的反抗僅停留在思想和言語上,中庸懦弱的性格註定他對娶翠遠為妻這念頭只是在心裡想想,在口頭上說說。

所以,這段愛情註定因封鎖而生,也因封鎖而死。

【是在主動地活著,還是在重復中等待衰老?】

但是,《封鎖》並不僅僅局限在愛情這一主題上,《封鎖》的主題凌駕於時代背景之上,張愛玲在這篇8000字不到的短篇小說牢牢抓住了人類的本質,使《封鎖》多了一股亘古的魅力。

一、生活的重復

“開電車的人開電車。在大太陽底下,電車軌道像兩條光瑩瑩的,水裡鑽出來的曲蟮,抽長了,又縮短了;抽長了,又縮短了,就這么樣往前移——柔滑的,老長老長的曲蟮,沒有完,沒有完……開電車的人眼睛盯住了這兩條蠕蠕的車軌,然而他不發瘋。“

這是小說的第一段。第一段採用了復迭的修辭手法,“抽長了,又縮短了;抽長了,又縮短了”“沒有完,沒有完”,在暗示生活的重復、乏味和枯燥。但面對這樣的生活狀態,人們的態度卻是毫無思索全盤接受,所以張愛玲才寫道“開電車的人開電車”、“然而他不發瘋”,幽默的文字游戲背後是對日常生活的嘲諷,好似開電車的人應該不開電車,他應該干點別的,他應該去發瘋,他理應對日復一日的生活發瘋!但是,他沒有,他依舊安分地開電車。

在這里,張愛玲其實在質問生活——“我們應該做的是什麼,可是當前的生活?”。第一段已經逼迫讀者去思考生活本身。

二、思考的可能性

張愛玲是一個具有敏銳社會洞察力的作家,她總能從瑣碎的平常生活中——無論是街景還是日常對話——挖掘到司空見慣卻引人深思的片段。

“上海似乎從來沒有這么靜過——大白天里!一個乞丐趁著鴉雀無聲的時候,提高了喉嚨唱將起來:“阿有老爺太太先生小姐做做好事救救我可憐人哇?阿有老爺太太……”然而他不久就停了下來,被這不經見的沉寂嚇噤住了。

……

電車里,一位醫科學生拿出一本圖畫簿,孜孜修改一張人體骨骼的簡圖。其他的乘客以為他在那裡速寫他對面盹著的那個人。大家閑著沒事干,一個一個聚攏來,三三兩兩,撐著腰,背著手,圍繞著他,看他寫生。“

前面提到了生活內容的重復性,而當這重復性被生硬打斷,生活在封鎖的電車上呈現出非常態,在非常態中乘客無所適從,各種戲劇性的動作顯得荒誕可笑。陌生場景無法用經驗來應付,乘客們不知道該做什麼來填補這突如其來的虛無! 所以我們在小說中可以看到乞丐唱歌、看到閑著沒事乾的群眾圍攏觀看醫學生畫骨骼圖等畫面。

但是,我們會有個疑問,除了用另一種機械性動作替代原來的動作,乘客還可以干什麼?張愛玲寫到:

“他在這里看報,全車的人都學了樣,有報的看報,沒有報的看發票,看章程,看名片。任何印刷物都沒有的人,就看街上的市招。他們不能不填滿這可怕的空虛——不然,他們的腦子也許會活動起來。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

“只有呂宗楨對面坐著的一個老頭子,手心裡骨碌碌骨碌碌搓著兩只油光水滑的核桃,有板有眼的小動作代替了思想。他剃著光頭,紅黃皮色,滿臉浮油,打著皺,整個的頭像一個核桃。他的腦子就像核桃仁,甜的,滋潤的,可是沒有多大意思。”

是思想,張愛玲說“有板有眼的小動作代替了思想”,原因是“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思想是痛苦的”這觀點在全文中提到了兩次,另一次是在最後一段——

“飯後,他接過熱手巾,擦著臉,踱到卧室里來,扭開了電燈。一隻烏殼蟲從房這頭爬到房那頭,爬了一半,燈一開,它只得伏在地板的正中,一動也不動。在裝死么?在思想著么?整天爬來爬去,很少有思想的時間罷?然而思想畢竟是痛苦的。”

最後一段的烏殼蟲是人類的隱喻,“整天爬來爬去”說的正是整天忙忙碌碌又不知從哪裡爬來又將爬往哪去的人類,“很少有思想的時間罷?”這是個反問句,張愛玲想表達的是,人類缺少的並不是思想的時間,因為她在後邊指出原因是“思想畢竟是痛苦的”。

思想是痛苦的?

我們回到文章再看看封鎖時電車內稍縱即逝的思想。生活的腳步隨著電車停止,行動被束縛在局限的空間內,思想蠢蠢欲動。時間已不重要了,在封鎖的時空里,時間無限,容許乘客去尋探平常生活不會思量的事物(譬如翠遠改卷時會想自己為什麼會給學生打A,主動去關注潛意識,這在平常生活比較少見)。另外在宗楨和翠遠的對話中,宗楨道:“忙得沒頭沒腦。早上乘電車上公事房去,下午又乘電車回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去,為什麼來!我對於我的工作一點也不感到興趣。說是為了掙錢罷,也不知道是為誰掙的!”宗楨他清晰地意識到他自己生活沒有目的,這是淺層思想後的結果。但宗楨的思想如蠟燭風一吹又滅了,他沒有繼續深究下去,關於他的生活和工作,他知道現狀是什麼,但他不知道並不想知道為什麼和該怎麼做。

我們必須意識到,像宗楨這樣三十多歲的人,人生道路越走越窄,生活可改變的空間愈發緊迫——他的人生大局已定,宗楨處在一個尷尬的無法逃脫的困境當中。因此他逃避思想,思想不能為他解決問題,思想會帶給他痛苦。這是人類逃避思考的其中一個原因。

另 一個原因我們可以跳出小說來討論。心理學把人類對外部的認知分成三個區域:舒適區、學習區和恐慌區,舒適區指的是如果一個人所處的一個環境的狀態和習慣的 行動,在這種狀態下將感到舒適並且沒有危機感。小說中的“有板有眼的小動作”“開電車”等活動屬於舒適區,而如果思考的內容超越人類感知和理解范圍,思想 這動作將屬於恐慌區,毫無疑問,人類將本能低逃離恐慌區范疇(當你閱讀一本艱澀難懂的書籍時你會體會到這點)。

回到小說,光是工作、婚姻(前面沒怎麼分析到,這里引用下原文。“他 夫人托他在銀行附近一家麵食攤子上買的菠菜包子。女人就是這樣!彎彎扭扭最難找的小胡同里買來的包子必定是價廉物美的!她一點也不為他著想——一個齊齊整 整穿著西裝戴著玳瑁邊眼鏡提著公事皮包的人,抱著報紙里的熱騰騰的包子滿街跑,實在是不像話!……宗楨遲疑了一會,方才吞吞吐吐,萬分為難地說道:?我太 太——一點都不同情我。?”)、與董培芝的關系,華濟大學畢業的宗楨都處理不來,更何況普通老百姓呢,更何況去思考比工作、婚姻、人際關系更加無法把握的人生呢。因此,思想是痛苦的。

『肆』 《封鎖》中的男女主角為何在電車上戀愛了

電車的外部是死靜的,電車內卻有些嘈雜,就在這既死靜又嘈雜的背景下,徐徐展開了呂宗楨和吳翠遠的、短暫的「愛情故事」。 相信大多數男女都幻想過艷遇,在行進的列車或汽車中,和一個陌生的異性在封閉的空間里,幾乎零距離地靠在一起。但事實上,即便你常常出行,能逮著機會與一個年齡相仿,長相也還過得去的異性坐在一起的機率幾近於零。萬一真遇到這樣一個機會,你也很可能因為膽怯而與他/她失之交臂。也許你只是滿足於裸露的手臂有意無意間短暫的相觸,佯睡時不小心滑落在肩上的腦袋。你可能在心裡猜測了種種有關他/她背景的可能,卻連正眼瞧他/她一眼的勇氣也沒有。一個年過三十的男人曾這樣向大家描述他的「艷遇」:「她坐在我旁邊,我們一共呆了六個鍾頭。我一輩子也沒有和一個美女挨得這么近,我們距離不超過十厘米地廝守了21600秒。我恍惚中產生了錯覺,以為這種狀態將會永遠保持下去。所以臨下車的時候她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實在令我有些傷心欲絕。」但我想這是大多數「艷遇」的必然結局。 說回正題。張愛玲為呂宗楨和吳翠遠設計了一切造成他們「艷遇」的前提,先是「封鎖」,然後是吳宗楨的姨侄(吳為了避免和他的姨侄搭話,不得已坐到了吳翠遠的身邊)。我們可以把這些因素統統叫作偶然,就象「傾城」曾促成了一段姻緣,「封鎖」又為什麼不能「促成」一段艷遇?張愛玲大概是習慣了要把人們擱在極端的情況下來考驗他們的人性。 如果換個環境,吳翠遠很明顯不是呂宗楨喜歡的類型,因為在呂看來,「她的整個的人像擠出來的牙膏,沒有款式。」而呂宗楨也不是英俊小生,何況還有家室。無論如何這兩人也不會走到一起。在近處找原因,當然是因為他們被越來越多的人勉強擠在了一起。而突然間與陌生人如此親近的場面,很容易激發起男女之間別樣而微妙的情感。往遠處找原因,則可以歸咎於呂宗楨對他太太的憎恨——她總是要求西裝筆挺的他在麵食攤上買包子回家,而她那該死的侄子,已經開始打他十三歲女兒的主意。至於翠遠,則是帶了反叛的情緒,誰叫家裡人總叫她找個有錢的女婿,所以這次偏找個沒錢還有太太的男人賭氣做小給家裡看。 諸如此類的艷遇,並不具有我們期待中的香艷。別說男女主人公都貌不驚人,連調情所用的方式也極其俗套—— 翠遠暗道:『來了!他太太一點都不同情他!世上有了太太的男人,似乎都是急切需要別的女人的同情。』宗楨遲疑了一會,方才吞吞吐吐,萬分為難地說道:「我太太——一點都不同情我。」 但就是這樣極其勉強與不和諧的調情,居然也因為某種不能預測的因素,被迫發展到了令雙方談婚論嫁的地步。呂宗楨欲擒故縱地說出了「我不能坑你一生」的情話,而翠遠居然假戲真做地哭起來,只是哭相不大好看,幾乎「把眼淚唾到他臉上」。結局自然更為不堪,呂宗楨閃入人群,當作一切沒有發生過,翠遠終於醒悟過來,「整個的上海打了個盹,做了個不近情理的夢。」

『伍』 張愛玲《封鎖》中「封鎖」的隱喻是什麼

我們的分析可以從小說的題目入手「封鎖」應該不僅僅是提示宗楨和翠遠遭遇愛情的特殊的時間段,也不僅僅是像開始分析「艷遇」故事的元素那樣,僅是人為地把時間停滯或延長而使用的敘事技巧。它應該具有另一層的隱喻意義。

小說的第一段是冗長、平庸和沉寂的,幾乎沒有任何動感的日常生活的喻示。這一段的人物行動線只有兩句話,「開電車的人開電車……開電車的眼睛盯住了這兩條蠕蠕的車軌,然而他不發瘋」。「開電車的人開電車」是小說的第一句話,敘述語言給我們帶來的語感是冷漠、笨拙、貧乏而毫無生氣。「車軌」、「曲蟮」的比喻意象顯示出生命的冗長乏味,它是「柔滑」的,沒有任何的尖銳力度同時又把握不住轉瞬即逝,是「抽長了,又縮短了,就這么樣往前移」,單調的,毫無美感的「蠕蠕」的機構運動,並且還是「老長老長」沒個盡頭。

這種生存狀態幾乎會讓人發瘋,然而所有的人都像開電車的一樣不發瘋。 封鎖的隱喻意義在這里呈現為貧乏冗長的日常生存狀態對人們的封鎖。接下來情節的發展使這個隱喻意義又向前推進了一步。這是由封鎖後的宗楨和翠遠的短暫愛情來完成的。這一層的隱喻意義我們可以理解為封鎖中的愛情遭遇導致激情的突然迸發,從而構成對日常生活的封鎖。

「如果不碰至封鎖,電車的進行是永遠不會斷的。封鎖了。搖鈴了,……切斷了時間與空間」封鎖成為一個與日常生活失去關聯的突然凸現出來的真空狀態。激情的突然發出,在文本中有一段精彩的描寫。 街上一陣亂,轟隆轟隆來了兩輛卡車,載滿了兵……出其不意地,兩人的面龐異常接近。在極短的距離內,任何人的臉都和尋常不同,像銀幕上特寫鏡頭一般的緊張。宗楨和翠遠突然覺得他們倆還是第一次見面。在宗楨眼中,她的臉象一朵淡淡幾筆的白描牡丹花,額角上兩三根吹亂的短發更是風中的花蕊。

這個場景,像《傾城這戀》中范柳原和白流蘇在戰亂之後的斷牆下的突然發現。陌生化的文學效果,通過扭曲、變形和緊張,他們才會從陌生中第一次互相發現對方,發現對方和自己的激情。而這之前,在宗楨的眼中,翠遠是像擠出來的牙膏,沒有激情。但現在,宗楨成為一個單純的男子,而翠遠則成為「會臉紅」的「白描牡丹」樣的嬌羞可愛的女人。對比本文的開始段落,一個是冗長和貧乏,一個是激情和想像,它們相互對立,後者否定了前者,激情封鎖了平庸,這構成文本中封鎖的第二個隱喻。

事實上,對《封鎖》敘述角度的分析可能有助於我們理解上述的對立及封鎖的隱喻。在分析之前有一點需要說明的是,敘述角度的絕對劃分和區別,更多的是為了理論闡述的方便,而對於具體文本來說,則很難有那麼純粹。即使像海明威《白象似的群山》那樣純粹的旁觀視角,我們也可以在第一段的景物描寫中看到全知的視角。所以一些敘事學的研究乾脆不「視角」而用「聚集」,即在敘述語言中除了敘述者的語言之外還夾雜有人物的意識、觀點等。對於《封鎖》,視角的使用也是混雜的,所以我們此處的分析只是不太精確的精括的分析。

文本最後「烏殼蟲」的意象饒有趣味。整個人尖、整個生命過程就像烏殼蟲一樣,它會思考么,思考是痛苦的,並「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我們還是回窠去吧。現在讓我們也回到此文的第一部分「艷遇」故事上來,我們可能又會發出,《封鎖》和「艷遇」故事,除了故事表層的相同,還有另一些更重要的相同。「艷遇」故事不需要太多的思想,而《封鎖》也不需要。

『陸』 封鎖與梅雨之夕的時代背景

是三四十年代的舊上海為時代背景
施蟄存的《梅雨之夕》和張愛玲的《封鎖》講述的是十分相似的兩個故事.
通過對這兩篇頗具代表性的小說細致的文本分析,來探討施蟄存與張愛玲在處理文本時間和製造審美效果上的不同之處和特色所在

『柒』 《封鎖》中烏殼蟲的寓意

《封鎖》中烏殼蟲其實是暗示著一切都在上天的封鎖之中,重新回到窠里,才是烏殼蟲應當有的選擇。

該小說講述了因日軍搜查,平時正常行駛的電車要封鎖,呂宗楨為躲避討厭的親戚,而與陌生女人吳翠遠調情的故事。作者通過兩個都市人封鎖時期邂逅的寓言,在亂世中察覺都市人的隔膜和孤獨,在她筆下的男性世界對女性進行內省式解剖。



(7)電影封鎖上海擴展閱讀:

創作背景

民國32年(1943年)的上海已經成為日本侵略者控制下的「孤島」,人們戰戰兢兢地生存著。上海由於高度殖民化,中西文化混雜,出現了電車、咖啡館、電影院等現代事物。

因而封鎖的底色就是戰爭背景和都市文明。正是因為這樣的背景,每天正常行駛的電車才會封鎖,因而才有封鎖後的故事。戰爭時期,《封鎖》這類反映男女基本愛情慾求的題材並不是敏感題材,因而得以發表。



『捌』 封鎖讀後感

看完一本名著後,你心中有什麼感想呢?不妨坐下來好好寫寫讀後感吧。在寫讀後感之前,可以先參考範文,以下是我收集整理的封鎖讀後感,僅供參考,大家一起來看看吧。

封鎖讀後感1

常規、長態、日常生活,往往會使人不知不覺的迷失本性,丟失自我。

當「突發」降臨,人們措手不及的時候,反而會在忙亂中真情流露。這種流露出來的「真我」,顯現了人類自身固有的「最美」。

所以大喜大悲、怦然心動、劫後餘生的瞬間,才那麼讓人感動、心動。真實,真實的自我,竟成為了我們永遠追求的夢。

哀也罷、嘆也罷,想來想去,真我就在不知不覺流逝的日子中被一層層的包裹起來,愈包愈厚,到最後,連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層下面是真實的自己了。層層的包裹日積月累下來已經連皮帶肉,真要揭掉,會是徹骨之痛。

也有例外,這就是面對突發,當生活的層層包裹在突發面前一下子失去了意義的時候,真我一下顯現出來。反正那些包裹也沒有了存在的價值和意義,生命都朝不保夕,就讓「真我」站出來暢快一回吧。

只可惜,當生活又恢復了常態,日子又開始了它的周而復始,人們又自覺自願的鑽進那層層的包裹,將真我更深的藏在裡面,又一切如舊。人生,多麼的滑稽啊!

張愛玲的《封鎖》將這種滑稽演繹得入木三分,她說:「封鎖期間的一切,等於沒有發生,整個的上海打了個盹兒,做了個不近情理的夢」。好一個「不近情理」,人性就是在近情近理中一點點的磨失掉了。

70年前一個23歲女子寫的故事,讓如今成年的我讀起來由衷地感嘆:好一個精靈透徹的女子!同時又深深地為之嘆息:喜歡她文字的人多,懂得她的人卻那麼少。因此,她的一生無比寂寞,縱有萬種風情,又能與誰說?過多的才華,給她帶來的是自信,不是快樂。

「她在自己的卧室里獨自憑窗,孤獨且不被了解,像一顆孤星,幽微的發著冷光,溫暖不了她自己。」

封鎖讀後感2

張愛玲:1920年9月30日出生於上海,是中國現代著名作家之一。這是一位迷一樣的作家,既善於將生活藝術化,又滿懷著近乎浪漫的悲劇情感,她是名門之後,但是她以自己是一個自食其力的人而自豪;她既悲天憫人,但時時刻刻又能洞見芸芸眾生之可憐可笑。只有她才能同時享受萬眾矚目的喧鬧和形單影只的落寞。這本身,就足以成就一段悲壯的傳奇在傳奇的人生中寫出了一部特別的短篇小說《封鎖》。

《封鎖》是張愛玲一篇獨具匠心的短篇小說,全篇主要寫的是男女主腳在公車封鎖的情況下與常態不同的行為,他們在公車上戀愛了,可是下車後就自然而然地分手了,一個看似荒唐的事在小說中發生了。《封鎖》的不同之處在於看似隨意的筆調下隱藏著巨大的張力!它通過電車被封鎖,描寫出兩個在平淡、疲乏無聊的都市生活中的世俗男女,而在某一短暫而特定的環境允許的情勢之下,表現出對各自常規生活的不至於引起後果的瞬間反叛。這是一種平常生活中不可能出現的反逆。反映出的是一種人的本我狀態,包括人類本能的驅動力和被壓抑的無意識傾向,在某種特定情況下會展現出本我。

正如陳奕迅《紅玫瑰》的歌詞唱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疼愛的都有恃無恐。在一切有序的生活軌道上,人與人都保持著恰如其分的位置,這個位置是社會要求並規定的位置,於生命深處也許有著種種的遺憾,那是對自己沒有得到的一切,所懷有的那一些不甘心在心裡騷動著而在平常的生活中不會表露出來。而電車上的封鎖環境是人性的一個出逃機會,這是一個暫時與外界隔絕的空間,在這里他們沒有了在現實社會中原有的身份、地位和責任,沒有了平時的那些種種顧慮,人們會暫時的拋離原本存在的那個自己,一個單純的自己,一個真正的自己,這也是一場試驗,它引發了人心蓄積已久的燥動,讓人從常規脫韁而出,然而封鎖終究是短暫的,而這種短暫又意味著安全,讓封鎖中的男女有了現實中的退路最終破蛹而出的.本我。《封鎖》中的男女主人公從電車上相遇再到相愛再到最後的分手,其實正好是對內心一直隱藏的那個自己的展現。

在封鎖的常態與非常態的實驗中,作品隱喻了人性與處境的悖逆:人生的常態對人實際是一種封鎖,封鎖因此成為人的處境象徵;非常態中的人性是開放的,人的自然慾望能夠得以釋放,並導致激情的突然迸發,產生越軌的萌想,從而構成對日常生活的反封鎖,激情封鎖了平庸。平常生活未被封鎖之時,人性往往被封鎖了,而生活被封鎖時,人性反而敞開了。

而張愛玲散文中說她喜歡出名,渴望滿足俗世的各種願望,於是突圍,而在沒有人的場合她又覺得生命充滿了歡悅,本能的心靈渴求又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封鎖,又而把文學作為封鎖之後的另一生命。

《封鎖》採用陌生化敘述手法,製造出陌生化的戲劇效果。試圖超越傳統的重現現實的方法激發人們克服對生活的麻木感,改變人們對現實的認識。張愛玲是厭棄確定性的作家,其作品的結尾大多是沒有歸宿的反高潮。《封鎖》也不例外,它的寓意封鎖不盡,是開放似的隨時等待重新解讀的謎一樣的世界。

封鎖讀後感3

短篇小說《封鎖》是張愛玲的代表作之一,故事描述了某天舊上海在電車被封鎖的短暫一刻中上演的世態人情。該小說的詞彙藝術具體體現在「語體滲透」、「疊字組合」和「雅俗共賞」三個方面。

張愛玲的《封鎖》描述了1943年8月的某天舊上海在電車被封鎖的短暫一刻上演出的世態人情,小說沒有回環曲折的故事情節,沒有紛繁復雜的人物構成,也沒有直白通透的情感流露,有的只是一種漫不經心的冷靜敘述,卻擁有振聾發聵的巨大力量,這種力量當然與張愛玲高超的寫作方法和用詞技巧密不可分。這里,我將試著拋開以往學者對該作品思想主旨和人物形象等方面的分析,而單純地從詞彙學的角度探究該作品的詞彙藝術和用語特點,並以大量具體實例加以說明。毫無疑問,中國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文學作品是極具時代特色的,它雖然基本完成了新舊文學之間的嬗變,卻仍處在探索並亟待完善的風口浪尖,張愛玲是當時一位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作家,她擁有豐富系統的文言知識,也接受了新文化和現代西方文明的浸潤,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思想體系的結合使她的作品在詞彙方面表現出鮮明的古典性和現代性,並且這兩種特點不是彼此孤立的,而是互相滲透、互為表現的,故張的作品總是顯得精美婉麗,同時又顯得大膽新穎,形成了獨樹一幟的特殊美感。下面我將試從「語體滲透」,「疊字組合」和「雅俗共賞」三方面詳細分析張愛玲的《封鎖》,以此探究深藏在作品文本背後瑰麗華美的詞彙藝術。

一、語體滲透——突破常規的「准點到達」

在品讀張愛玲的小說作品時,我們可以毫不費力地感受到一種使作品語言極具張力的「語體的交叉與滲透」。那麼,什麼是語體的交叉滲透呢?在我們目前的現代漢語中,較為通行的分類方法是:先分為談話語體和書卷語體,書卷語體再分為政論、公文、科技和文藝四體。不同的語體因為交際區域和交際任務等因素的不同,具有各自的言語風格特點,各語體之間具有排他性,但是,為了表達的需要,不同的語體之間會發生交叉滲透的現象,一種「語體」借用其他語體的一些「專用」表達手段,來提高表達效果。而所謂的「語體滲透」,其實就是不同語體間通過各自「專用」表達手段的交流,將適於某一交際目的的手段經功能改造而運用於某一別的交際目的,從而形成了一種語體包含有其他語體的某些成分,兼具其他語體的某些特點的一種語體現象。[1]而小說顯然是文藝語體下位語體中的一員,張愛玲生活在較為現代化的上海,新事物不斷得到催生,她就不自覺地便運用了語體交叉的表達方式,從政論語體,口頭語體,公文語體,科技語體等語體中借用了一些語言要素,提高了語言表達的效力和美感。在張愛玲的《封鎖》一文中,「語體滲透」這一特點就顯得格外明顯,例如:(1)老頭子左手坐著吳翠遠,看上去像一個教會派的少奶奶,但是還沒有結婚。她穿著一件白洋紗旗袍,滾一道窄窄的藍邊——深藍與白,很有點訃聞的風味。(2)吳家是一個新式的,帶著宗教背景的模範家庭。家裡竭力鼓勵女兒用功讀書,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了頂兒尖兒上……(3)他認得出那被調戲的女人的臉譜——臉板得紋絲不動,眼睛裡沒有笑意,嘴角也沒有笑意,連鼻窪里都沒有笑意,然而不知道什麼地方有一點顫巍巍的笑意,隨時可以散布開來。

顯然,例(1)中的「訃聞」的語體是適用於某一特定場合的公文語體,張愛玲借用了其中的某些要素形象生動地刻畫出了吳翠遠素整規矩的衣著特點,同時也利用「訃聞」這一詞語的嚴肅性,暗示了女主人公在生活中的嚴肅、刻板、不苟言笑並缺乏活力的特徵,產生了一種近乎白描的表達效果。再如例(2)中的「頂兒尖兒」一詞,分明是口語語體中的一個要素卻被用到文藝語體中,這種創造性的用法把翠遠家人鼓勵她讀書的心態描述得十分准確,甚至還流露出了些許自私與委瑣。又如例(3)中的「臉譜」,它借用了傳統京戲的行業術語,而文中描述的卻是翠遠誤以為自己被調戲時的面部表情,這無疑是一張一本正經的面具,在面具之下的翠遠彷彿已經失去一個生命該有的真實與生動,甚至有些虛偽做作,由此流露出小說「好人的面具容易見到,真人的表情卻無法見證」的無力與哀涼。

張愛玲在《封鎖》中多次運用了語體滲透的方法,並藉此刻畫出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與他們細膩豐富的內心世界,甚至還深化了小說的主題的反諷性,強化了小說的表達內涵,正如吳先生字《現代漢語修辭學》中所說「含蓄表現風格的構建宜重表層語義與深層語義的分離,即『字義』與『用意』的不一致,表裡有異。」[2]

二、疊字組合——「重巒疊嶂」中盡顯「廬山真面目」

這里所說的疊字,就是我們通常意義上的疊音字。在《封鎖》中,張愛玲就運用了大量的疊音字,主要有以下四種不同的形式:(1)單音重疊,如:蠕蠕、冷冷、漸漸、重重、窄窄、略略、緩緩、長長、雙雙、輕輕、淡淡、孜孜、悄悄、細細、偏偏、暗暗、匆匆、微微、灼灼、怯怯、小小、冷冷、喃喃、霍霍、當當、遙遙等。(2)單音詞素+單音重疊,如:光瑩瑩、沙啦啦、緊騰騰、紅噴噴、眼睜睜、油汪汪、熱騰騰、一個個、骨碌碌、孤零零、顫巍巍等。(3)單音重疊+單音重疊,如:零零落落、彎彎扭扭、齊齊整整、吃吃艾艾、三三兩兩、吞吞吐吐、斯斯文文等。(4)雙音節詞語的疊用,如:老長老長、一點一點、一個一個、一步一步、轟隆轟隆等。不難發現,以上的詞語大多都起到修飾的作用。在一個句子中,它們雖然不是中心詞,卻起著舉足輕重的關鍵作用。比如小說的第一段:開電車的人開電車。在大太陽底下,電車軌道像兩條光瑩瑩的,水裡鑽出來的曲,抽長了,又縮短了;抽長了,又縮短了,就這么樣往前移——柔滑的,老長老長的曲,沒有完、沒有完……開電車的人眼睛盯住了這兩條蠕蠕的車軌,然而他不發瘋。

張愛玲將電車比喻成曲蟮,單看字面,我們就能感到「沁人心脾」的涼意,而且給人強烈的忸怩之感,開電車的人雖然不瘋,我們讀者卻快發瘋了!這種神奇的表達效果不能不說是「光瑩瑩」、「老長老長」、「蠕蠕」這些詞的功勞。這三個疊音字本來都是形容曲蟮這種生物的特點的,這里卻用來形容沒有生命體征的電車,輕而易舉地讓電車活了起來,使其有形態感和質量感,從而在小說的開端營造出了一種緊張感和壓迫感,真讓人發瘋。又如:該死,董培芝竟看見了他,向頭等車廂走過來了,謙卑地,老遠的就躬著腰紅噴噴的長長的面頰,含有僧尼氣息的灰布長衫——一個吃苦耐勞,守身如玉的青年,最合理想的乘龍快婿。在這個例子中,「紅噴噴」一詞就很有表現力,彷彿有種欲將董培芝內心世界噴出來的神奇魔力,它既成功地表現了董培芝在電車上遇見呂宗楨的羞怯、謙卑、恭敬,又流露出些許諂媚卑瑣之感,卻又不流於「紅彤彤」、「紅艷艷」這類詞語的平淡無奇。

總的來說,諸多疊音字都帶有明顯的口語色彩,它們即使小說的句子具有豐富的韻律美,又強化了語言的生活氣息和准確性,具有非凡的表達效果。

三、雅俗共賞——將「典雅」與「世俗」熔一爐 (張愛玲有很深的舊學功底故能自如地運用典雅的成語,「朗吟」、「暌隔」、「端凝」、「溺斃」、「惶愧」、「悵惘」、「憧憬」、「迢遙」、「氤氳」、「邂逅」、「娉婷」、「顛躓」……這樣一些文言色彩甚濃的詞彙她都運用自如。張愛玲又耽愛市民的俗美,語言貼近著都市情境,擅長運用「討人厭」、「打瞌睡」、「耍貧嘴」、「沒奈何」、「抽涼氣」、「漏臉」、「活該」、「插嘴」、「搭碴」、「嘮叨」、「手滑」、「沒勁」、「作興」、「湊活」等活在俗人眼中的字眼。[3]在《封鎖》這一小說中,就出現了眾多典雅的成語,如:「略勝一籌」、「鴉雀無聲」、「小心翼翼」、「千篇一律」、「不由自主」、「模稜兩可」、「大聲疾呼」、「紋絲不動」、「吃苦耐勞」、「守身如玉」、「乘龍快婿」、「將計就計」、「順水推舟」、「無惡不作」、「吃苦耐勞」、「出其不意」、「不堪設想」、「無歇無休」、「花言巧語」、「一塵不染」、「潛移默化」、「萍水相逢」、「吞吞吐吐」、「無家可歸」等等。當然,小說中也有比較市井化的詞語或短語,如:「抽長」、「如意算盤」、「擠出來的牙膏」、「快刀斬不斷」、「豬玀」、「活該」等。這里我們來舉兩個具體的例子:(1)該死,董培芝竟看見了他,向頭等車廂走過來了,謙卑地,老遠的就躬著腰紅噴噴的長長的面頰,含有僧尼氣息的灰布長衫——一個吃苦耐勞,守身如玉的青年,最合理想的乘龍快婿。(2)開電車的放聲唱到:「可憐啊可憐!一個人啊沒錢!可憐啊可——」一個縫窮婆子慌里慌張掠過車頭,穿越過馬路。開電車的大喝道:「豬玀!」在例(1)中,「吃苦耐勞」、「守身如玉」和「乘龍快婿」三個成語寥寥數語,就將董培芝的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並且極具諷刺意味。而在例(2)中,「豬玀」一詞是舊上海的詈詞,十分生活化,甚至顯得有些粗俗,卻以一種最真實的方式把開車人的工作狀態和人物形象表現出來了,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對剛才封鎖期中發生的那段風花雪月的小插曲的有利否定,無疑,這是把人帶回現實生活最有利的音符。典雅的成語反映著張愛玲小說的古典性與嚴肅性,世俗的話語則為其注入了現實生活的血液,兩者的穿插組合使小說文采斐然,別具韻味,更重要的是,小說的反諷意味由此得到了加強。

法國文藝理論家巴特說:「語言是文學的生命,是文學生存的世界,文學的全部內容都包括在書寫活動之中,再也不是什麼『思考』、『描寫』、『敘述』、『感覺』之類的活動中了。[4]的確,詞彙是組成句子的基本單位,而句子又組成了文學作品,因而說詞彙是文學作品的血肉是毫不誇張的,而且它們常常滲透並散發著文學作品的靈魂。在張愛玲的小說《封鎖》中,我們就通過她豐富多彩的詞彙看到了小說深一層次的精神氣質。她這種不斷探索創新的「破立」精神留給我們許多值得回味與借鑒的精神財富,由此,我們也將學習她善於回歸文學創作的根本——注重詞彙的選擇、運用與創新的榜樣,從而更好地進行文學創作。

封鎖讀後感4

張愛玲的文章,大多描寫的是她那個時代所發生的平常的事。雖然是平常的事,但她卻以自己極為敏銳的洞察力和對微小細節的細致觀察力向人們展露一個多元化世界。

《封鎖》大概是寫抗日戰爭時期,在公共列車封鎖期間發生的故事。故事的男主人公是一名已婚的會計師,名叫呂宗楨。故事的女主人公是一名年輕的在大學教書的女教員,名叫翠遠。這兩個看似如兩條平行線般沒有任何交集的人卻因為封鎖產生了愛情,隨著封鎖的結束,這段短暫且飄渺虛無的感情也如煙花般轉瞬即逝。

每一個看似不起眼的文字都有其存在的意義。電車的玲玲聲切斷了時間與空間兀自成一體,為故事的發生創立了條件。本是無心的談話,但雙方越聊越投機,兩個萍水相逢的人彼此傾訴著對現實生活的不滿產生共鳴,以至於擦出火花。我不禁猜想,如果沒有封鎖呢?如果封鎖永遠的繼續下去呢?他們的愛情還會延續嗎?

我想起了自己類似的經歷。小學的時候,某個無聊的下午,我坐在學校的凳子上恰巧另一個同班同學也很無聊於是我們便聊了起來。我平時和她幾乎沒有說過話,但那天下午我們聊了很久,我告訴了她一些甚至於平時玩得要好的朋友都不知道的心事。在這之後我們並沒有成為朋友,只是恰巧碰到對方時會心的笑一笑,打招呼而已。有時自己會產生疑問,我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一個和我沒有多大聯系的人?也許我們只是單純的渴望一個可以宣洩自己不滿或表達自己隱藏在內心深處想法的窗口,而相對獨立的時間和空間恰好給我們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一旦這種封閉的狀態被打破,我們又會回到機械的,像火車一般永無止境的前行的生活當中。所以我猜他們的愛情只是暫時的,虛幻的,如泡露一般。

好的小說不只是故事值得推敲,它的背景和看似不大重要的的小人物也很值得玩味。「他在這里看報,全車的人都學了樣。有報的看報,沒有報的看發票,看章程,看名片……他們不得不填滿這空虛……思想是痛苦的。」為什麼思想是痛苦的?也許他們是害怕一旦發現自己正過著機械,重復的生活而產生恐慌吧。這種現象在當今被物化、碎片化的社會中也很普遍。一些「宅男」的生活不正是如此嗎。每天就是吃飯,睡覺,玩電腦游戲害怕社交,不斷地重復著。他們害怕思考生活的意義,即便知道這種生活方式很沒有意義但卻固執的繼續下去不願改變,因為要改變於他們而言實在太麻煩太痛苦了。

張愛玲在文中探討的關於當時社會生活的反復,虛無和不願思考,種種在今天這個工業化的時代仍然存在。我們只不過是換了一種手段、方式繼續進行著。也許我們不能從她的作品當中得到確切的答案,但是我們卻多了一種思考問題的維度。有時思考問題本身比獲得答案更為重要吧。

封鎖讀後感5

《封鎖》是張愛玲的一部短篇小說,它描述的是「封鎖」這段時間里一個電車上的人物各種各樣的心態,為我們展現了一個微型的社會。

呂宗楨是一個華茂銀行的會計師,吳翠遠是一個申光大學的英文教師,他們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在各自的家庭中甚至在社會上都扮演著一個很好的角色。但在他們的內心卻很寂寞、孤獨和疲憊,在他們的內心渴望有一個人能了解他們,因此他們在「封鎖」這段時間里一個電車上相遇了並聊了起來。開始呂宗楨只是為了躲避他的表侄才坐在吳翠遠的身邊,也是為了氣氣自己的太太才和吳翠遠聊了起來,但後來他們卻聊得越來越投機了,一直隱藏在他們內心深處的「慾望」開始蠢蠢欲動了。可是「封鎖」過後,一切又恢復了原樣,他們依然會扮演著各自的角色,他們也會把今天發生在電車上的事忘了。

每個人都是這樣,在人的內心深處都會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慾望」,在特定的環境和時間里會展現出來。可是「慾望」過後一切又會恢復平靜,一切又會是原來的模樣,沒有絲毫的改變,也許他們害怕會有任何的改變而不想去改變吧!這也許就是人類的矛盾吧,既渴望有害怕!

封鎖讀後感6

近日,拜讀了中國現代作家張愛玲的短篇小說《封鎖》,心中頗有感觸。作者以精緻、細膩的寫作手法,把電車封鎖期間發生的人物故事娓娓道來,象敘家常般自然流暢、生動形象。使讀者如同身臨其境一樣感受真實的故事畫面。

整個小說以電車封鎖為主線,描寫了封鎖期間人們的各種表現形式以及呂宗禎與吳翠遠的偶遇相戀的故事。又以一個山東乞丐的吆喝聲首尾互應,再現了當時的社會狀態,使人物形象都活靈現地展現於讀者面前。

作者用敏銳的、善於觀察生活的思維,把人物的形態、動作、語言都刻化地惟妙惟肖,讓讀者讀起來沉浸其中、意味深長。象呂宗禎吃包子時被報紙粘住時粘住的細節、吳翠遠衣著長相的描寫、醫科學生修改人體骨骼眾人圍觀的情景、呂宗禎遇見妻侄董培芝的逆反心理以及呂宗禎與吳翠遠相遇時層層深入的情感描寫等等,都如同作者親自經歷一樣逼真,讓讀者讀起來回味無窮。

文中呂宗禎為躲避妻侄董培芝,假裝與吳翠遠套近乎,卻假戲真做,互生好感戀愛的整個過程是充滿戲劇性的,是美好的,可到最後電車發動那一刻,呂宗禎卻又筱地離開了吳翠遠,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一切象沒發生一樣,又恢復了原樣。這也讓女主人公突然醒悟到:「象整個上海打了個盹,做了個不近人情的夢。」結局說不上傷感,但卻充分講述了男女在電車封鎖的無聊狀態下偶遇相戀,在電車啟動時思維又恢復正常,如夢初醒般又步入正常生活的情感歷程,讓讀者感同身受,無限想像。

我只想再好好的地幾遍《封鎖》,感受作者那流暢、不俗的文筆和真摯細膩的情感,品味她帶給我的美好精神食糧。

『玖』 什麼電影是一個城市裡的人被封鎖起來,說是什麼感染

老九門番外之二月花開

劇情 / 懸疑 / 動作
年代:2016
地區:大陸
演員: 張藝興
導演: 林楠

『拾』 張愛玲的沖突意識|《封鎖》

1944年初春的一天,南京的一座庭院的草坪上,有一個躺在藤椅上翻讀雜志的中年男人。當他看到一篇小說時,「才看得一二節,不覺身體坐直起來,細細的把它讀完一遍又讀一遍。」這個男人就是胡蘭成,他讀的小說便是張愛玲的《封鎖》。《封鎖》的故事情節十分簡單,在上海的孤島時期,因為戰事原因,正在行進的列車突然停下來,封鎖期間,銀行會計師呂宗楨和大學助教吳翠遠展開了一次偶然的戀愛,當封鎖解除,「不近情理的夢」到底還是結束了,他們都回到了各自原來的庸常人生中。看似荒誕不經,看似無情悲哀,卻揭示了人生的最本質,面對無邊的個體生命之曠野,每個人都品嘗著人生存在的虛無和荒誕,這是人類生存終極的根本困境,它無所不在,不可超越也無可逃避。

1937年11月,上海周邊地區被日本人佔領,上海開始四年的「孤島時期」,淪陷時期的上海經濟蕭條,物質匱乏,正如錢公俠借狄更斯《雙城記》首節所說的一段話,那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拿這一段來描寫我們所處的這個亂世,可謂再恰當也沒有。」但國家不幸詩家幸,1943年的文壇有了張愛玲的馳騁,可謂是「張愛玲年」。嘈雜的都市、封閉的公館、沒落的黃昏、陰森的月夜、畸形的愛、無愛的婚姻、扭曲的人生,構成了張愛玲的「傳奇」世界。

會想,這樣的女子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絕望人生,筆觸竟這樣蒼涼決絕,細思,在這位「臨水照花人」身上,可以看見其一生都充斥著中西方文化的沖突和交融。就身世而言,顯赫的家族是古老中國的象徵,父親是典型的遺少,盡管家族沒落,依舊沾染著舊時中國的愚昧、暴躁、無理,母親是追求自由的新時代女性,受西方文化的熏陶,美麗而有才華,這種不可調和的沖突無可避免地導致了兩人的離異,也使年幼敏感的張愛玲過早體嘗世間的悲哀。對父母特殊的感情某種程度上也使得張愛玲一生在中西方文化間徘徊彳亍,在父親的書房裡,她攻讀了中國古代小說,在母親的影響下愛玲逃出舊家庭,走母親走過的路,盡管母親認為「她這個讀書聰慧,頗有才氣的女兒,在日常生活和待人接物方面,顯露出驚人的幼稚。」正因復雜的身世,張愛玲初登文壇時,周瘦鵑就發現了其小說的「風格很像英國名作家Somerset Maugham的作品,而又受一些《紅樓夢》的影響」。

《封鎖》的藝術處理手法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義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風格:將一段生活原封不動地拿出來,放在顯微鏡下仔細地看,仔細得分析,將它放大,人們會發現生活的真諦。」開電車的人開電車,搖鈴了,封鎖開始,搖鈴了,封鎖結束,平淡無奇,一切只不過是不近情理的夢,留下的卻是惘惘的威脅,不盡的思味。中西方文化的沖突可以說貫穿了張愛玲的一生,晚年潦倒孤絕的異國十年,她都不忘延續14歲《摩登紅樓夢》的夢,其所謂十年一覺迷考據,贏得紅樓夢魘名。可以說,她是把中國傳統小說技巧與西方現代主義精髓結合的很好的極優秀的作家。

「開電車的人開電車。」一幅平淡的畫面,一切都在秩序中井井有條地運行。「如果不碰到封鎖,電車的進行是永遠不會斷的。封鎖了。搖鈴了。『叮玲玲玲玲玲,』每一個『玲』字是冷冷的一小點,一點一點連成一條虛線,切斷了時間與空間。」(《封鎖》)封鎖開始,是夢與現實的切換,對家庭厭倦的呂宗楨遇到了他討厭的清寒子弟董培芝,為了躲避他,宗禎和受過高等教育、但並不快樂的大學助教吳翠艷開始了奇妙而短暫的電車上的愛。

再一次,「每一個『玲』字是冷冷的一點,一點一點連成一條虛線,切斷了時間與空間。」夢境與現實又一次切換。對於呂宗楨,一個「齊齊整整穿著西裝戴著玳瑁邊眼鏡提著公事皮包」的銀行會計師,一個受過「教育」的中國人,外表和觀念都被社會秩序束縛得齊齊整整,因此思想對他來說「是一件痛苦的事」。而吳翠遠,一個過分嚴肅、平淡而無生氣的女助教,「很有點訃聞的風味」,她不快樂。同樣,電車上的人們也都是被束縛的,無生氣的,「鐵門里的人和鐵門外的人眼睜睜對看著,互相懼怕著。」讓人不由自主想到魯迅筆下的示眾和看客們。人人都生活在電車似的時代,麻木而無思想,因為思想是痛苦的。所以,在封鎖這一特定的時空下,宗禎和翠遠相愛了,他們都像是易卜生《玩偶之家》中的主人公娜拉,一個從「無家可歸」中出走,一個從家族約束中出走,然而正如魯迅先生所思,「從事理上推想起來,娜拉或者也實在只有兩條路:不是墮落,就是回來。」(《娜拉出走後怎樣》)他們盡管「出走」了,始終是要回來的,就像鄉土文學中經常提到的一大主題——出走與歸來。「無家可歸」的宗禎和「像擠出來的牙膏而沒有款式」的翠遠在封鎖這個特定的時間里從一種時空轉向了另一種時空,進行了一次靈魂的出走,然而他們始終是要回去的,乞丐的叫聲從一個世紀傳到下一個世紀,這是沉重的時代氣氛在人們心中的迴向。時間與空間切斷後,「烏殼蟲」們是要爬回巢里的。這也是《封鎖》的悲劇意識所在。

在張愛玲的筆下,人生不過只是一隻烏殼蟲的世界,就像張愛玲寂寞的愛情理想,靈魂可以出走,而生活永遠是囚牢。生活的逃離者們似乎在尋找自己的精神家園,最後無一例外地成了生活的奴隸,僅僅度過了生活,而沒有生活。「時代的列車轟轟地往前開,然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燼余錄》)

個人認為,張愛玲的偉大在於,「只是寫些男女間的小事情,我的作品裡沒有戰爭,也沒有革命。」她多寫的是一些「不徹底的人物」(《自己的文章》),然而在病態的小情小愛中,我們可以窺見人性的弱點。她筆下多的是那些代表上海日常空氣的「好人」們,《紅玫瑰與白玫瑰》里的佟振保,《鴻鸞禧》里的婁先生,《傾城之戀》里的浪子范柳原,《封鎖》中的呂宗楨……無一例外是「世界上的好人」。也正是因為「世界上的好人比真人多……翠遠不快樂。」(《封鎖》)翠遠和宗禎的相愛是因為封鎖期間的他們是真的,一個沒有家累,一個沒有世俗的束縛,想起弗洛伊德提出的精神三大部分,超我本我和自我,封鎖期間的愛情,是本我的,超我的道德律令失去了作用,同時,本我代表著思想,這時候的愛是真的、有思想的,盡管是轉瞬即逝的。

真人往往是不容於社會的道德律令的,像賈寶玉們「可憐辜負韶光,於國於家無望。」這個社會要求的是好人們,好丈夫,好女兒…也因為「好」,失去了真,失去了本我,套上了人性的枷鎖。那些真人們呢,是卡夫卡變形的大蟲,是莫迪亞諾青春咖啡館里失蹤的璐姬們……真人在重重重負下的失蹤,人性中安穩與飛揚的交鋒,好人與真人的對立,是張愛玲參差對照世界裡深刻的問題,直到今天,封鎖結束後,人們該何去何從,仍是困境。

這也正是她的偉大,不寫大事情,無論幾十年後,都給人惘惘的威脅,這威脅,是人性中安穩的隱患,不知何時觸發另一面的飛揚。她的封鎖是有先驗意義的,像阿Q,無論哪個年代,人性的封鎖都有其普遍性。

「我喜歡聽市聲。比我較有詩意的人在枕上聽松清,聽海嘯,我是非得聽見電車聲才睡得著的。」張愛玲是世俗的,她不諱言自己對都市的迷戀,她喜歡繁復奇異的服裝,喜歡都市的煙火味,而大俗不妨礙她的大美,她在上海這座「孤島」中劃出了自己的一方綠洲,在香港、美國亦如此,人生的每一階段亦如此,而她晚年的境遇尤讓人心疼不止,身外之物少到了極點,這位一生為文的奇女子晚年屋內竟連一本書都沒有,她的美已到達了「無」的境界,如斯孤絕。

《封鎖》中拜金主義是無處不在的:乞丐沒錢的呼喚是夢與現實切換的標志,中年婦人「一條褲子現在是什麼價錢」的埋怨,翠遠家長對她「找一個有錢女婿」的期望,清寒子弟培芝「一心只想娶個略具資產的小姐」的奢望……經濟利益的糾葛是整個社會無思想的根源,金錢將人們心靈封鎖,像《金鎖記》里金錢的枷鎖一般。張愛玲重視了一個關於「娜拉出走」以後的問題,即女性解放以後的經濟問題,這一點上是很有時代意義的。

「因為是寫小說的人,我想這是我的本份,把人生的來龍去脈看得很清楚。如果原先有憎惡的心,看明白之後,也只有哀矜。」(《我看蘇青》)對於筆下的人物,張愛玲始終持有平淡的、不帶憎惡的態度,像曹雪芹對待《紅樓夢》中的人物一樣,多的是憐憫,我們看不出她喜歡那個人物,又討厭哪個,她對每個人始終是平等的。因此她的創作風格不喜歡「壯烈」,喜歡「悲壯」和「蒼涼」,而她的散文風格是清逸冷雋,不寫優美,而寫實實在在的世俗生活。她知道,一切好的壞的都將成為過去,像《自己的文章》里說的:這時代,舊的東西在崩壞,新的在滋長中。」所有的繁華、所有的美好都將過去,她的文章中以及她本身,有一種遲暮的夕陽感和荒涼的無常感,這也是她美學空間里最深邃動人處。

夢的結束,翠遠想:「完了」。而張愛玲帶給我們的對人精神困境的思考沒有完,像她作品裡永遠不會完的月亮,高懸在或多或少有點封鎖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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